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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节特辑】生病的母亲——写在母亲81岁生日之际‖蒋倩文

作者:蒋倩文(宜宾市叙州区桂花路街道退休职员)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发布时间:2022-05-08 20:36:26 浏览次数: 【字体:

生病的母亲

写在母亲81岁生日之际

蒋倩文

公元2021年9月和其他年份的9月没什么太大的区别,阳光虽没有了夏日的毒辣,却有着秋老虎的厉害,继续着夏日的余威,但早晚就比夏日柔和了许多,清凉了许多。秋日的人们依然忙着各自的事情,该收割的收割,该休息就休息,看不出任何异样。就是在这样一个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秋日里,我接到了大嫂打来的电话。嫂子用焦急的语调说道:“体检结果出来了,老妈好像犯病了,有个指标高得吓人,预估是Cancer。”听闻后,我脑壳“轰”的一下,霎时一片空白,傻傻的,半天没有出声,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两行眼泪无声地流下。想起前几天母亲还在说:“体检什么哟!又没什么病!年年都体检,浪费钱哟,你们挣点钱也多不容易!”

母亲的一生太不容易了。她这辈子遭受的苦难,不管是从身体上还是精神上,都是常人难以承受的,但她硬是咬紧牙关,用自己豁达乐观的性格和坚韧不拔的毅力,一步步地挺了过来。节俭惯了的母亲对于子女每年花钱带她去体检不以为然,认为是多此一举,操心过多,担忧过分。她常笑哈哈地说,自己终于赶上了好时代,一定帮着早逝的父亲把他没过上的好日子过了,才好去见地下的父亲。

这么多年来,我们也一直认为母亲身体硬朗,为她的健康身体颇为自得。虽然年已80岁,精气神非常充沛,她一天到晚都忙着操心三个儿女家里的大小事,就算是略显倦怠,坐在沙发上稍打瞌睡、闭闭双眼,小憩一会儿,精神头又上来了。去年她生日时,她说头皮发痒,身上也常常搔痒,大哥陪着她到医院中医西医都看了,也没有查出个什么名堂,小弟从北京回宜宾给了一个小验方,将醋酸赛地米松研成细末放在护肤膏里拌匀,涂抹在搔痒处也就无事了,真还有效。况且母亲年纪这么大了,有点小病小痛实属正常。

我们深信,健康乐观的母亲一定会领着我们直到天老地荒,海枯石烂,永远永远……

为了稳妥起见,我们尊重医生意见,决定第二天对母亲的肝胆再做一次CT和强磁共振检查。孝顺的大哥耐心地给不愿复查的母亲做着思想工作,让她相信这只是一次简单的复查,不费钱也不耽搁时间。母亲虽然因心痛钱而不大情愿,还是给孝顺的子女给足了面子。母亲笑着说:“不就是一次复查嘛!我去就是,你们工作这么忙,我不想让你们为了我辛苦地跑上跑下,我身体没有问题对大家都好。”

母亲是多么的善解人意啊!

等待母亲复查的结果是难熬的,那天的时间比人生的任何日子都慢长。我们每一个人都有些坐立不宁、神不守舍,在这种难耐的等待气氛中,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让自己专注于手头的工作,用自己的埋头苦干来消磨时间以转移注意力,让自己积压在心中的焦虑不至于像山洪般突然暴发出来。

我们多么需要一个我们想要的结果!

但现实总是残酷的。复查的结果证明医生的判断是正确的,我们不得不接受母亲生病的事实。母亲的右肝部长了一个拳头大小的肿瘤,初步断定是恶性的,必须马上住院手术。

得到这个不幸的结果,我们都懵了,但依然还是存一线希望,希望一切都是一场虚惊、一场梦、一个玩笑、一次误判。

在大哥反复叮嘱下,母亲生病的消息除了我们兄妹外,我们没有告诉任何亲戚朋友。配合医生,我们统一口径,编排了一个圆得很好的谎言:说母亲太胖了,有脂肪肝,得立即切除,而没有把病的真相告诉母亲。母亲在哥哥的陪同下住进了市第一人民医院。在第二天(9月30日)早上8:00时,母亲被推进了手术室、上了手术台。由于疫情原因,遵照医院规定:只能由两名做了核酸检测的家属轮流在手术室外守候。手术室外留下了像父亲一样陪着母亲哺育我们弟妹长大的大哥和因疫情放假在家未能返校的我的儿子,无语徘徊……

远在北京的弟弟不时打电话询问手术情况……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慢慢过去……亲爱的老妈,您一定要挺住呀!您的亲人都在外面等您平安出来!

母亲这突如其来的生病,就像一门响雷重重地炸在我们的头上。大哥那花白的头发一夜之间几乎全白了。作为长子,从少年开始就用稚嫩的双肩陪同母亲苦苦地支撑这个风雨飘摇的家,帮着母亲照顾生病在床的父亲和两个弟妹。父亲去世后,他肩上的责任就更重了,他以兄长和父亲的双重身份与母亲一道与我们相依为命,庇护着这个家庭。他目睹和经历了母亲所有的艰难和不易,所以他比我们都更懂母亲、更尊重母亲、更孝顺母亲,他以男子汉的担当成为母亲的坚强后盾。是他和母亲一起给了我们一个完整的家,成为我和弟弟的永远精神支柱和坚强靠山。

母亲一直与在高校教书的大哥住在一起,他和嫂子无怨无悔赡养着母亲,照料着母亲,他们用无声的行动告诉我们中国知识分子忠孝两全该有的样子,成为我们效法的榜样。只是辛劳的大哥确实有些未老先衰了,有时走在街上,有人会问:老大爷,你退休多少年了?

远在北京工作的弟弟,得到母亲生病的消息后,就急着想往家赶,而终因疫情的猖獗无法成行,他那内心的痛苦是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他在一篇小文中说:“在我的心里,却始终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在接到电话的好几天时间里,我一直处于一种梦游的状态中。我不相信坚强无比、从不进医院的母亲也会生病。闭上眼睛,浮现于眼前的母亲的形象,依旧是花白的头发、满脸皱纹、始终处于忙忙碌碌的劳作之中的样子。”是的,母亲在我们每一位家人心中都是一个身体特棒、永远乐观坚强、不会被任何困难打倒的老人!

我们悔恨,母亲在不断变老,我们竟然无所觉察。我们总是觉得敬孝这件事情来日方长,孰知一场无法意料的疾病、一次意外的事故都会给我们留下不尽的遗恨。

这期间,见过大大小小世面的弟弟常常以泪洗面,独自一人时甚至嚎淘大哭,心中生出无端的后悔和自责。后悔自己不应该离家太远,无法陪母亲享受天伦之乐,更不能日日在母亲膝下尽孝,自责自己总是把事业放在首位,由于工作原因常常不能回家探望,只能远远地通过手机隔空问候。

自古忠孝两难全,多少儿女为了国家和民族的利益,舍小家顾大家,又有多少儿女为了生计,不得不在外流浪奔波。

文轩是我的小儿子,他是母亲一手带大的小外孙,祖孙俩特别亲昵。得知外婆生病的消息,视频里,他顿时眼泪婆娑,担心外婆这么大的年龄了做如此大的手术,她怎么受得了。他在电话里哭着说:“我一出生,就没有见到爷爷奶奶,也没有见到外公,我们家就只有外婆这么一个老人,我害怕外婆出意外,我不能没有外婆……”儿子对外婆的这份感情,让我为之动容。但是儿子不知道,现今发达的医学已经不受时间空间的制约,在我们这种三、四线城市医院的疑难重病可以通过网络远程等高科技手段,请国内最优秀的医学专家协同共同成一台高难度的外科手术。

母亲是幸运的。弟弟在北京联系了北京大学医学部的肝胆专家、成都华西的肝胆专家与我们宜宾第一人民医院的肝胆专家会商确定手术诊治方案。经过近五个小时的手术,母亲肝胆上的病兆都给顺利切出,手术非常成功。母亲被推出手术室后,又进入了特护病房,一周后病情稳定,恢复良好,便转到了普通病房,这样我便可以24个小时陪伴她了。

母亲突然生病的消息传来,让正在为档案的无故丢失而无法办理退休而焦头烂额的我的注意力得到了转移,我再也没有心思在退休这件事情上做过多的纠结,我必须保持镇定,相信所有的问题慢慢都会得到妥善解决。母亲生病住院需要做女儿的照顾才是重中之重,我对于母亲、对于家人,从内心深处是抱有歉意的。虽然这一生我安于现状企图好好地生活,想给母亲一个幸福的晚年,但还是让受尽生活折磨的母亲为我担惊受怕。我不能说时不济我,只能说是自己确实能力有限。参加工作没多久就夫妻双双下岗,下岗后四处求业无门,做个小生意也是惨淡经营,家里总是入不敷出,上不能孝敬父母,下给不了儿女富足的生活,不时还得靠母亲和兄弟的救急。

如今母亲病了,是该做女儿的尽一份孝心的时候了。

母亲进入普通病房后,我和哥哥轮流照顾。母亲比刚从手术室出来时的情况好了许多,氧气罩取了,引尿管撤除了,引流管还插在她腋下面身体里打的一个小孔里,管下连着的胆汁袋拴在病床边上。

母亲手术的伤口确实太长太大,愈合需要相当长时间。伤口从母亲的右上胸一直延伸到左下部靠近胯上部的侧面,足有四五十厘米之长。主刀医生黄教授玩笑说,简直是对老人家进行了一次开肠剖肚,且说母亲年纪这么大能经受住这么大的手术而且恢复得好,确实是个奇迹。

我望着躺在病床上满头白发、满脸皱纹、双眼无神、丝毫不能动弹、吃住拉撒都在床上、完全需要人照料的母亲,一阵阵悲凉和酸楚在心中涌起,眼泪时时模糊我的双眼。这难道就是我们那个动作麻利、做事果断、目光如炬、声如洪钟、身经百难、坚强好胜、从不生病的母亲吗?住院期间,我和哥哥帮助她洗脸、洗脚、梳头、擦身体、帮助她方便的时候,母亲总是眼望天花板,泪流满面,她表现出来的那种由于生病需要我们照顾的歉意,真是让我们无地自容。她总是见人就说,我的儿女如此孝顺,我这辈子再苦再累值得了。有时候,她也来点小幽默:这次生病是对你们几个娃娃的考验。很好,都是优。

母亲啊!但你却忘了你是怎样一把屎一把尿地把我们拉扯大的!你全然忘了你为了我们又做出怎样的牺牲,付出了多少的代价!这些都是儿女们不能忘怀的,也是报答不完的!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母亲的伤口渐渐愈合,身体也在逐渐康复。

母亲能下床活动了。她开始试着自己照顾自己,最大限度地不麻烦医生、护士和作为儿女的我们。

母亲的一生都是独立自主、自力更生的最好写照。

在医院足足呆了一个多月,直至各项生化指标检测结果都接近正常,在医生的建议下可以出院,回家静养。出院那天,母亲叫我不要惊动上班的兄嫂。她像没病一样,忙着和我一起收拾,一同提着东西,一前一后地下了电梯,穿过医院左弯右拐的道路来到大街上,上了一辆的士,悄悄地回家。

在回家路上,母亲精神焕发,一路上有说有笑,东望望,西瞧瞧,觉得外面的一切都是那么稀奇和新鲜,看不出她是一个刚做了大手术还未全愈的病人。母亲在医院呆得太久了,那急切的回家心情,让她忘记了一切病痛。

出院后的母亲,虽然还想竭力像以前一样在家里忙上忙下,但我们还是感觉到她的动作明显比以前迟缓了一些,目光也比以前呆滞了许多,记忆力衰退得特别厉害。她总是会忘记身边的人和事,忘记自己刚刚见过的人和发生的事,饭量也减少了,炯炯有神的双眼变得暗淡无光了。她有时会很恍惚,像刚从梦中醒来,显出茫然无助的样子。更甚的是她偶尔会找不到回家的路……我们再不能让她独自拖着购物车走那么远的路去家对面的桥下农产品市场买菜了,也不敢让她去废品回收站卖她平日里搜集的旧书报纸了……我们只能陪着她在家楼下的小区里慢慢地来回转悠,任凭她露出孩童般天真的笑脸,一遍又一遍地讲述着经久难忘的过去……

母亲已慢慢地老了,已跨过了人生的秋天,到了风烛残年的岁月,走进了生命的黄昏……

我们祈求上苍开眼,让所有的病痛,所有的苦难都远离我们的母亲,我们想紧握她的手陪她慢慢地走,走到地老天荒,走到永远、永远……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作者:蒋倩文(宜宾市叙州区桂花路街道退休职员)

配图:方志四川

来源: 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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