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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乡村印象‖赵建仁

作者:赵建仁 来源:《四川日报》2023年4月28日第12版 发布时间:2023-05-24 14:15:46 浏览次数: 【字体:

乡村印象

赵建仁

沐浴着暖暖的阳光,披着柔柔的风,呼吸着淡淡的泥土气息,悠闲地坐在属于自家的院坝里,品着从老式大茶壶里冲出的茶,啃着老玉米,吃着大西瓜,说开心的话,聊天南地北之事,即使在炎热的中午也不觉得热……这种清幽淡雅的生活方式对于我这所谓的都市人来讲已经久违了。我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孩子,是双脚沾着黄泥艰难地走进城市的。虽然我现在身处钢筋混凝土的城市,但我依然像一只风筝,拴我的线儿仍系在老家的土地、庄稼和父母的心坎上,乡村那些老的、旧的、土的、俗的人和事总是如此刻骨铭心,遥远而又潮湿。

在乡下,天空高远辽阔,任你骋目纵览;空气清新洁净,任你自由呼吸;田野如精美的组诗,百读不厌……没有无休止的喧闹,没有压抑的空间。面对如此和谐曼妙的图画,此刻,种种烦恼和郁闷,种种牢骚和不安,都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心情也一下子豁然开朗,感觉也变得甜美舒畅。

乡村的白天是鲜亮而明朗的,青山绿水与庄稼村舍在万丈光芒照射下,天空亮堂堂、蓝悠悠的,像乡下人那种与生俱来的坦诚、乐观、爽朗的禀性。乡村的夜晚是静谧温柔的,尤其是在夏天的夜晚别有一番风情。晚风习习,在田间地垄劳作归来的人们的笑语声、牛羊入圈的欢叫声、鸟雀归巢时的啁啾声,一时间相互交织缠绕,使黄昏欢快、生动如一曲民乐的合奏;次第而亮的灯火点燃乡村的黑夜,月光融融,流萤遍野,一切透明、纯净、和谐、坦然。院坝里,大人们乘凉,聊家常,话农事;孩子们捉迷藏,数星星,缠着爷爷奶奶讲故事……没完没了。在宁静的夏夜听蛙更有一番情调,每当莲花般素洁的月亮爬上了树梢,蛙的歌声便从稻田池塘边远远地飘过来,最初是“呱呱”的一两声,不久便鼓点疾雨般响成一片,此起彼伏,或远或近,或高或低,或独奏或合唱,或粗亢或清越,疏密有致,意趣天成,如此美妙的乡村音乐充斥于原本寂寥的乡村夏夜,随着暖暖荡荡的水温、水气铺排开去,和着偶然传来的一两声犬吠,很容易让人沉醉心动,思想之泉尽情流淌,潮湿的心在感受生活美好的同时也会体悟到人生的几许真谛。

乡下人勤劳朴实,双手紧攥四季,两脚伴花开花落,抢收抢种追着日出日落,心中恋着的始终是那些熟悉的山水和自家的那份承包地。乡下人和庄稼土地一起葱郁,一起金黄,春秋两季是他们最忙的季节,播种时唯恐不能种满种尽,收获时担心成熟的庄稼被野兽糟蹋。土地是乡下人的命根子,他们对土地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有了土地,就有一种踏实的感觉,就有了一点点希望,就有了靠山。他们知道,有土地的人只要不当懒人就饿不着也冻不着。“我什么都不怕,我有土地!”多年来我那种庄稼的母亲一直这么虔诚和固执地说。每到秋收结束,我母亲都会带上自己含辛茹苦收获的红薯、大米匆匆忙忙到城里转上一圈,儿女几家都要分上那么一点点,那一份满足和自豪洋溢在脸上,让儿女们既心疼又羡慕。

乡下人不善言辞,不矫揉造作,喜怒哀乐在自然融洽的气氛中无拘无束地流露,即使两家人偶为一件小事吵得面红耳赤,而过个三五天火气一消,彼此再见面时相互递个笑脸又和好如初,从不耿耿于怀。乡村锻炼了乡下人的高嗓大门,只要想喊、想唱,无论是走在街上或正在家里干着什么,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随心所欲地喊几声、唱几声,甚至什么词都没有也行,用不着担心别人说是神经不正常。乡村嘛,喊喊唱唱要什么规矩?一个在乡村长大的人,不管走到哪里,都会时不时露出“尾巴”,以至于不入时的我进城这么多年至今也没有改掉大嗓门的传统“陋习”。在城里的居民区、商场、剧院等场所,凡高声粗嗓喊叫的,城里人一概斥之为“乡下人”。其实,这没什么不好,那是因为乡下人在没有约束的声音中生活惯了,只有在乡村,才有痛快地敞开喉咙,放逐声音的自由。

乡下人热情好客。客人一进屋,主人笑口便是:“这是哪股风把你吹来了?”接着便是扶凳携椅请座,然后不分冬夏,必有一盆洗脸水送到你面前,紧跟而上的是香烟、瓜果、糖、扇子或火炉。当你正应接不暇之时,一碗鸡蛋面条又端上来了,让你两手不空。到乡下人家做客,桌上一般都摆有几大盘几大碗,尽是些当地的土特食品,你必须样样都尝,样样吃够,否则,主人便是一连串的赌气话:“怎么,味道不好?里面有毒药?煮得不合胃?”一边说还一边往你碗里垒,“今天没啥菜招待”之类的客套话一箩接一箩,盛情难却,只好吃得肚子梆硬。厚道的山里人还兴劝酒,酒自然是当地的白干,先是男主人陪你饮,然后便是家庭主妇或其他人来催杯,他们依次出场,一个接一个搞车轮战术,除非客人上桌时申明原委,否则一旦动杯,不喝个酩酊大醉才怪。而当客人要走时,全家老少都要将客人送一段路程,并反复说那些普通而朴实的话,“慢慢走,二回又来耍嘛。”

乡村最热闹喜庆的要数冬腊月。乡下人把每年的冬腊月视为吉月,婚嫁爱选在这个时节,因为这期间农活不多,饭菜也不会馊。迎亲的队伍,像一条长龙越过山岭,锣鼓声、唢呐声此起彼伏,悠扬婉转,喜庆热烈。亲戚朋友、左邻右舍都出门帮忙张罗,气氛跟过年没有两样,本着礼尚往来的原则,大家都要前来“吃酒”,主人家便十桌八桌一轮一轮地开流水席,“吃酒”的人远的是要住下的,一般来去三天是规矩。客多了晚间只有搭地铺,楼上楼下草堆里都铺满被子,睡满人,像在庄稼地里下红薯种一样,小孩子们打打闹闹,你争我嚷,好一番热闹景象!

乡村七月,婚嫁之事悄悄隐退,自觉让位给与城里人相通的一个共同主题——高考。城市是乡下人的远方,祖祖辈辈脸朝黄土背朝天的父辈们祈盼儿女靠知识改变命运。小村每年都有三两个有出息的孩子告别脚下这片土地,走出大山走进高校走进都市去寻梦。昨天还是一个缠着奶奶要糖吃的鼻涕孩儿,今儿个一步跨进了全国名校,好像才一眨眼的工夫啊,就成了个堂堂的男子汉了,全村人一下子刮目相看。小小乡村载不动太多的惊喜,一个人的成功便是一家人的喜悦和荣耀,很快蔓延为全村人的喜悦和荣耀。金榜题名,整个小村要沸腾好几日。

乡村的事就这样真实透明,乡下人的日子就这样纯粹平淡。

从乡下走出的人,

只不过是一棵移植城市的庄稼。

乡村离城市远,离我的心最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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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四川日报》2023年4月28日第12版

作者:赵建仁

配图:方志四川

来源: 《四川日报》2023年4月28日第12版
终审:唐志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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