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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蒋晓英 ‖ 中师生,芳华无悔(二)

作者:蒋晓英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发布时间:2020-09-06 16:30:28 浏览次数: 【字体:

中师生,芳华无悔

(二)

蒋晓英

乡村,几乎成了中师生当年不可拒绝的归宿。

走出师范大门,国家的分配指令一下,中师生便像蒲公英一样飞向各自的山坡、各自的田野,曾因为贫瘠逃离的人很快又回到仍旧贫瘠的乡村。地区依旧偏僻荒凉,校舍依旧陈旧简陋,家长和学生依旧在读书与辍学之间徘徊往返。立在塔尖上的万丈雄心开始摇摇欲坠,很快跌碎一地。学霸的光环渐渐暗淡,普通乡村教师成了他们的新头衔、新身份。

蒲公英

理想与现实落差如瀑,勤奋逆袭的传说原来不过是河边山头的雾,经不起现实阳光的照射。初入岗位的热血少年,一下子失去了意气风发的劲头,有点消沉,有点嗟怨,叹有志无时,恨时运不济。才刚入职,痛苦与忧伤就像波浪一样起起伏伏像星子一样明明灭灭,挣扎与叹息就像旷野一样宽阔像峡谷一样幽深。

然而,除了面对现实,已别无选择。怨天尤人无用,一蹶不振无益,毕竟路是自己选择的,岂能有始无终,自毁人生信誉?只能拿出当初学习的毅力与勇气,拿出当初百里挑一考进师范时的姿态与气度,试着把双脚伸入基础教育瘠薄的泥土,期望长出遒劲的根须;把青春安放在荒凉寂寞的乡村,希望开出灿烂芳华;把躁动欲飞的心浸泡在静谧清新的空气里,希望“此心安处是吾乡”。

几十年过去,中师生的命运大概就是:我心伤悲,莫知我痛;我心欢喜,莫知我乐。

格桑花(蓬州闲士 摄)

沸血的烧痛是学历与梦想的烧痛

学历,大概是中师生心中永远的痛,当年成绩在山巅,而今,学历在谷底。

十七八岁,正是求知欲最旺盛的时候,却失去了继续读书的机会,走向了社会,用并不成熟的双肩去支撑基础教育大厦,难免有伤力之痛。工作后又有规定不能考大学,几年内不能转行,不能调动。虽然偶有成人高考的名额,但不一定能分配到,而且即使有名额,校长还可能因为担心教师进修会耽搁教学而拒绝名额,即使一些人通过自考、函授等多种方式获得大专文凭,但也因硬度不够而缺少社会认可度,更何况,没有充分的时间去保证系统完整地学习大学专业课程,没有在各种新鲜先进的思想交汇碰撞的殿堂下接受熏陶,没有机会走向学问的更深更高处,没有向着自己的兴趣特长与天赋方面发展,人生的平台就搭在了峡谷底处,知识文化呈现着巨大的缺口,几无弥补的机会。

格桑花(蓬州闲士 摄)

很多年来,每每从大学路过,看到无数大学生从图书馆的魔法之门进进出出,我就会生起强烈的艳羡与浓厚的渴望,渴望安静地坐在里面,在浩如烟海的书籍里挑选自己所爱,然后“如饥似渴”地读下去。自己买不起太多的书,也没更广的路径去学到更多知识,经济的贫穷与空间的狭窄压迫着我的求知欲。待工作时间长了,经济宽裕了,随后,电子书籍也出现了,阅读更方便了,但满心的尘嚣与日渐衰退的记忆已经不能给书留出多少缝隙了。

站在了学历鄙视链的最底层,专业成长何其艰难,且身处在乡村,接触到的优秀教育资源又少,很多人的成长只能凭着自己的悟性,像蜗牛一样缓缓爬行。连同职称的晋升,也像等候千年仍不见花开的菩提,正果实难修成。特别是当生命入秋时,举目皆见大学生、研究生、博士生,发现自己当年的那点骄傲不过是时代浪潮里的一点泡沫,不过是“蟪蛄不知春秋”的近视而已。

格桑花(蓬州闲士 摄)

然而,即使身处峡谷,也无法放弃对星空的仰望,对阳光的渴望。一群群少年教师,渐渐平复了怨念波澜,很快适应了自幼时起就相契相合的乡土磁场,把从师范校捡到的阳光种子、从乡村搜集的梦想种子,洒在峡谷里,幻想着将来有一个“地下森林”,坚信“长空的大风经过这里”,会“停下了脚步”;“洁净的山泉也会明白”,会“从石洞里流出来”;“山顶的鱼鳞松会受到感召,毅然跳进了峡谷的怀抱;纯洁的白桦、挺拔的青杨、秀美的……”峡谷深处,一个关于蓊郁森林的梦想和着沸血一起在烧痛。

格桑花(蓬州闲士 摄)

日子的寂寞是春风不来的寂寞

清贫节俭、朴素简淡是中师毕业生基本的生存状态。成家的,未成家的,都得自己劈柴生火,搬煤烧饭,农忙时还得帮着家里播种插秧,割麦收稻,做点农活,以报答曾供养自己的父母以及为支持自己读书过早担负起生活重担的兄弟姊妹。虽然念着诗里是“喂马,劈柴,周游世界”的悠闲浪漫,但只能接受数米量柴的困窘局促。

格桑花(蓬州闲士 摄)

尽管如此,大多数人都还能安之若素,毕竟那时,吃苦是乡下孩子的宿命与必备的能力。更何况,自从当了老师,每个月就有了固定的收入,远比一年四季含辛茹苦在地里捣鼓也收不到多少经济效益的乡亲好得多。以我自己为例,1987年参加工作时,每月工资大约有48块,扣除有关费用后,能领到手的约40元。其大致作如下分配:上交20元给同校的父亲,其中15元生活费, 5元资助读高中的弟弟;余下20元才是自己的花销。习惯了清简,心态也就平衡了,也就容易满足了。觉得这样的日子也不错,不用风餐露宿,居无定所;不用东奔西走,汲汲营营;更何况还做的是培养人才宜家宜国的高尚事情。到了新世纪后,全民走向小康,我们就更易生出一种今非昔比的幸福感了。

格桑花(蓬州闲士 摄 )

当年的中师生,心中还有一个隐秘的痛,常常羞于人前提起,那就是苦苦等待,总等不来爱情之花的盛开。乡村小径狭窄,很难响起达达的马蹄;峡谷昏暗岑寂,很难听到爱情的跫音。“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爱情的春风似乎忘记了玉门关寂寞而热切的等待。

一群心比天高、身处僻壤所谓命运的娇子们,虽然有了一个城市户口,有了一份稳定的体制内工作,但大多出身贫寒,局促于一乡之野,每天转悠的地方比乡村老井的井口大不了多少,“穷小子”“穷教师”,很少有人获得像北魏无名小卒高欢邂逅侯门贵女娄昭君的机会,也少有人创造灰姑娘被王子解救的童话,能碰到惺惺相惜的天涯沦落人已属幸运。当然,那些还在师范校里就悄悄早恋,然后两情相悦私定终身,而且又分到同校工作的,算是中师生爱情中的特例。大多数基本上是由于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古训、香火维系宗族绵延的责任、受够孤独渴望温暖的念头等等,或仓促,或拖延,或欣然,或无奈,而安家于乡村。

格桑花(蓬州闲士 摄 )

但这也是一种爱情。可能朴实,可能低调,就像坡上的高粱、地里的油菜,像土里的萝卜、田里的麦穗,就像一切被青史流芳的诗人笔下遗忘的意象。“苔花比米小,也学牡丹开。”平凡中自有光彩,低调中自有乾坤。相濡以沫,相携相扶,如同潺潺湲湲的小溪,虽无大江大海的磅礴奢华,惊天动地,但细腻,绵长,平淡,真实。溪水过处,繁花嫩叶,葱茏草树,盎然生机,芳华自在。

即使物质的春风迟迟不来,即使爱情的春风迟迟不见,即使“阳光背过一千次脸”,都不能阻碍中师生芳华吐绽。

(未完待续)

四川省蓬安师范学校87届毕业留影(作者供图)

作者简介

蒋晓英,四川省蓬安师范学校1987届毕业生,南充市白塔中学正高级教师。2015年4月,被四川省人民政府授予“四川省先进工作者”荣誉称号;2016年6月,被中共四川省委授予“全省优秀共产党员”称号;2019年被南充市授予“嘉陵江名师”称号,被四川省委教育工委、四川省教育厅授予“四川省教书育人名师”称号。

上期回顾

【方志四川·散文】蒋晓英 ‖ 中师生,芳华无悔(一)

方志四川 篆刻:殷智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作者:蒋晓英

配图:方志四川

来源: 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终审:唐志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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