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 剑

杨振宁去世,引发社会很大反响。人们在纪念他,当然也有不同声音。如何看待杨振宁,笔者给出以下四方面的解答。

一、影响人类文明进程的科学家

杨振宁科学成就‌,学界给出的最重要两方面贡献:

一是规范场理论‌:提出“杨-米尔斯规范场论”,深刻影响现代物理架构。被誉为“20世纪后半叶基础物理学的总成就”‌,被诺贝尔奖得主丁肇中评价为“20世纪物理学三大里程碑之一”。 ‌

二是宇称不守恒理论‌:与李政道合作提出该理论,颠覆物理学基本信条,1957年获诺贝尔物理学奖,当时他持中国护照,成为首位获此殊荣的中国科学家。

杨振宁学术地位,被评价为“当代牛顿和爱因斯坦式的人物”。这是一个极高的评价。因而,杨振宁去世,不仅是中国的损失,也是整个世界的损失。

近现代诸多影响人类文明进程的科技成果,很难找到中国人的踪影。杨振宁改写了这一现象。他是全球华人的骄傲,提升了中国人的自信心。

二、家国情怀——悠悠中国心

1971年中美关系解冻后,杨振宁毅然成为美籍知名学者访华第一人,为中美科技文化交流架起桥梁。自此,杨振宁为中华人民共和国先后服务了半个多世纪。有人说他年老了回国是为了养老,看看他这半个世纪所做的贡献,这种说法显然难以立足。

杨振宁的贡献,笔者不严谨的概括,至少有以下十个方面:

一是促进中美建交进程。1971年访华后,杨多次与周恩来、毛泽东会晤,向中国领导人传递美国真实信息,为中美关系改善, 为中方外交决策提供了重要参考依据‌。

二是保护科学精英。1971年回国期间要求会见邓稼先等老同学,间接改善了特殊时期包括邓稼先等一批科学家的处境。其国际影响力为国内科学家提供了保护伞。学者萧功秦提供的资料,杨振宁访问南京大学时,向南大校长推荐了南大历史系青年教师高华,此后命途多舛的高华开始有了转机,并越来越得到社会的𠄘认。

三是推动中美科学交流和提升中国科技国际化水平。1972-1982年间促成127项中外学术交流项目,包括倡议创建中国科技大学少年班(1978年)、促成中美联合培养研究生项目,并在国际场合宣传中国科技发展成就。 ‌极大提升了推动中国融入国际科学共同体。

四是创建顶尖科研机构。1997年创立清华大学高等研究院,引入普林斯顿高等研究院管理模式,培养出多位”科学探索奖”得主,在量子物质、拓扑材料等领域取得突破性成果‌。同时协助中山大学、南开大学等建立理论物理研究机构‌。

五是科研评价体系改革。2003年提出《关于中国科技发展的几点建议》,力主”问题驱动型研究",直接影响后来"破五唯"政策形成‌(破除唯论文、唯帽子等评价体系),直接影响后续国家自然科学基金改革。 ‌

六是人才培养与青年支持。1986年起担任香港中文大学博文讲座教授,选拔推荐千余名学者赴美深造,建立CUSPEA项目(中美联合培养物理类研究生计划),十年输送915名学生。

人才培养中,特别是培养物理人才梯队。改革开放初期通过CUSPEA项目输送915名物理学子赴美深造,亲自选拔推荐千余名青年学者。晚年仍坚持在清华为本科生授课。

七是科研经费管理与诚信建设。2006年建议设立基础研究稳定支持基金,推动科研经费从”项目制”向"机构制"转型,2018年试点单位科研效率提升30%‌;2016年公开批评科研经费滥用,建立"科研诚信黑名单制度",处理效率提升4倍。

八是重大科研设施推动。2000年力荐建设第三代同步辐射光源("上海光源"),论证"大科学装置是基础研究的航母",该设施支撑了多项《自然》《科学》级成果‌。 ‌

九是教育实践与学术传承。2003年起在清华大学开设本科物理课程,晚年致力于推动青年学者参与国际学术交流,指导青年学者参与国际合作项目。 ‌

十是捐赠与资金支持。先后向清华捐赠600万美元,参与建设60余座一流物理实验室,显著提升中国物理科研硬件水平‌。

从诺奖荣光到归根故土,杨振宁用一生践行了科学无国界、科学家有祖国的信念‌。杨先生的贡献,很多人穷极一生,也难以企及他的贡献零头。

三、“我何其有幸”——杨翁婚恋

杨振宁与翁帆的婚姻,或许是当下中国人议论最多的话题。但大多数议论或者嘲笑,很难得到广泛认同。人的一生是用来体验世界的。翁跟着杨,体验了普通人几辈子都未必体验到的财富。婚姻本来是两情相悦的事,与年龄、身份和地位无关。鞋子合适不合适,你我不知道,只有脚知道。

杨振宁称翁帆是“上帝给我的最后一份礼物”。‌翁帆形容婚姻是“象牙塔中的象牙塔”,杨振宁为她创造了一个纯净的世界‌。翁帆在杨振宁逝世后的第二天,即10月19日,在光明日报撰文,称“有他多年的陪伴,我何其有幸”‌。

婚姻历程。1995年,杨振宁杜致礼夫妇在汕头大学参加物理学会议时,翁帆作为学生负责接待,与杨振宁初次相识‌;2003年杨振宁发妻杜致礼病逝后,翁帆致信慰问,两人逐渐密切联络‌;2004年12月,82岁的杨振宁与28岁的翁帆登记结婚。

实际上,对当时已经82岁的杨振宁来说,找到翁帆,实际上是找到一个生活助理,私人秘书,不仅可以照料晚年的生活起居,可以淡天赏月,慰籍心灵,还可以帮助处理日常的一些工作。这对老年人来说,是何其幸福。对杨振宁子女来说,也是天大的喜事。有翁凯陪伴,子女们可以放宽心了。

由此引申的话题,老年人的黄昏恋,只要真心相爱,作为子女,更应做促进派,而不是反对派。既可减轻子女负担,老人也逍遥自在。当然,另有企图的另议。

对翁帆来说,则是找到了一个自己仰慕的人生导师。21年相伴,翁帆学成正果。在杨的指导下,翁帆获得了清华大学两个博士学位。从一个默默无闻的硕士生,成为一个才华横溢、儒雅大气,至少学富三车的谦谦学者。

有高人说,杨提升了翁的人生广度,而翁则拉长了杨的人生长度。诚哉斯言。

杨翁婚姻,从最初的巨大争议到如今21年幸福满满,或许是21世纪人类最伟大的罗曼佳话。

四、成就了安徽四大名人

杨振宁去世后,有人问笔者,怎么看待杨振宁影响,笔者调侃回答是:杨振宁影响力巨大,提升了安徽人的自豪感。安徽近现代出了诸多有影响的历史人物。但杨振宁无疑可以列入安徽近现代史上最伟大的四大名人行列。

杨振宁1922年出生于安徽合肥。杨振宁的“宁”字‌,是安徽怀宁的“宁”。怀宁县是安庆下辖县。自东晋建县至今有1600多年历史,府、县同城而治690余年,省、府、县同城而治178年;是东汉古诗《孔雀东南飞》的故事发生地;是黄梅戏的发源地、京剧前身徽剧的发祥地。杨振宁本人在回忆录中明确提到:“我名字的’宁’字就是怀宁之意”,以此纪念父亲在安庆的教学生涯‌。

笔者定义的安徽近现代四大名人,除了杨振宁外,其他三位分别是:

一是中国第一外交家,晚清重臣李鸿章。李鸿章作为大清国的裱糊匠,晚清外交核心人物,其外交贡献与争议并存。李鸿章主张通过列强间的矛盾维护中国利益,例如在1870年代利用英俄矛盾处理新疆问题‌。在1874年与秘鲁谈判时以查办华工问题为议约先决条件,最终促成保护华工权益的条签定。日本伊藤博文称其是”唯一可与世界列强一争长短”的中国外交家‌。李鸿章当然有时代局限‌,‌特别是签订不平等条约的”卖国”形象与”最小化损失”的务实策略形成鲜明对比。例如,甲午战败后被迫签订《马关条约》留下千古骂名。问题是,李鸿章不签,一定会有张鸿章签。1874年李鸿章提出“徒伤和气,毫无利益”的八字箴言‌,成为晚清外交的重要思想,强调实力建设的重要性。至今仍折射出国际关系中的现实困境。

二是新文化运动旗手陈独秀。陈独秀不仅是新文化运动的旗手,也是中国共产党初创时期最重要领导人。他在建党初期时与第三国际争论,以及30年代末期对苏俄的认识,在今天,仍然闪耀着真理的光辉。

三是思想家胡适。胡适是中国近现代最具影响力的思想家、文学家、哲学家之一,其学术贡献与思想遗产在21世纪仍被广泛研究和重新评价‌。胡适在1917年发表《文学改良刍议》,首倡白话文运动,被誉为“中国文艺复兴之父”‌。其主张“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的实证主义方法,强调言论自由与理性精神,其政治哲学对现代中国公共舆论影响深远‌。

杨先生也有不足。例如,与李政道失和,在笔者看来,杨先生是主要因素。此外,杨先生毕竟不是人文社会科学家,对包括“文革”等一些认识判断,在当时难有清晰认识,也十分正常。我们不能过于苛求。

来源:“常态发展”微信公众号

作者:陈 剑(现代化研究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