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棚沟之冬

刘明华

确切地说,金秋之后,没有特别留意毕棚沟每年的冬天具体始于哪一天、止于哪一天。但若以落雪为起止的认同,大约就是在国庆假日与来年的4、5月间。

去年十月,正是毕棚沟七彩绚丽的最佳时节,原本赏秋的游人,却遭逢了不期而遇的秋雪。

现在,我们走进游人的心里,紧随时空转换,共同感受邂逅秋雪的愉悦。漫不经心地行走在红杉林下,不知何时,眼前稀稀疏疏地飘忽着一种洁白,脸颊上突然传来一丝冰凉的感觉,如梦初醒时,惊奇地发现:下雪啦!

缤纷的彩林,沁润着淡淡的薄雾,仿佛披上一层乳白的轻纱。欣喜地仰望天空,飘飘扬扬的雪花,从银色的天穹上翩翩而降,滑过金黄的红杉针叶,尽情地轻吻着激动的眼睑,冰冰凉凉的感觉,触碰到的是内心的热烈。虽然落雪无声,寻迹无痕,却收获了从未有过的惊喜,情不自禁地遐想着,夜宿娜姆湖酒店时,是否还是往年的光景?

脑海里不断重现这样的场景:温馨的房间,弥漫着咖啡的焦香。柔和的灯光透过宽大的落地窗,映入眼帘的夜空里,丝丝细雨夹杂着舞动的雪花,渐渐地,细雨也变幻成了飘飞的雪花。仰躺在热气腾腾的温泉池里,双手抱头,头枕池边,把身心交给宁静的秋夜,任由飘落的雪花冰凉在脸上,消融在池里。

现实的秋景再现了年复一年的盛景:秋景、雪景——双景呈现,满足了赏秋人的双重愿望。金黄的红杉林、翠绿的冷杉林、岷江柏,时常覆盖着晶莹的白雪。当朝阳破开如雪、如棉的云雾时,缠绵林间如团、如带、如丝的白云,将林海雪原装扮、分解、隐匿、晕染成无数若隐若现、如梦似幻、飘忽不定的银色岛屿。

随着朝阳的升高,覆盖树冠的冰雪很快融化,遮蔽丛林的云雾渐渐聚合上升到雪山之巅与蓝天汇合,辽阔的原野和山峦,恢复了绚烂的面目,接天的群山冰清玉洁。此刻的毕棚沟,在蓝天白云下,呈现出半山红叶半山雪的壮美。

在阿来书屋品咖啡时,听见游人最多的赞叹是:这云雾飘渺中的红叶和雪景“太不真实”。原本这个形容词是对事实与现象不具真实性的贬义评判,但用在对毕棚沟秋冬之交的景观评价上似乎是最高的褒奖。是的,亦真亦幻的人间美景的确难见,但在毕棚沟却又真实地存在,是“太不真实”的真实存在。

如果说秋雪最富柔情,那么冬雪就最具豪情。冬雪不像秋雪那样飘柔,那样悄无声息。冬雪是情窦初开的少女,奔放而热烈,她让你真切地感知,说来就来得直接。

静行在林木茂密的栈道上,万籁俱静,当耳畔忽然传来一阵清晰的沙沙声时,你确信是她来了。她美妙的沙沙声,早已叩开你的心门,此时的你,自觉地停下了缓行的脚步,虔诚地聆听她降临时,轻敲落叶的声音。定然生出这样的感慨——无论任何高级的乐器,断然演奏不出这般治愈心灵的弦律。

未曾料到,疲惫的身、劳顿的心,在寂静的沙沙声中,全然放松了,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就这样沉浸在忘却一切的沙沙声中。也仿佛生出几分禅意来:一切皆有定数,一切皆当随缘。与雪相遇本就是缘,何不缘起时倾情相拥,何必缘灭时怅然若失。

冬雪,你的寄托你的牵挂,她就在你的身边,她就在树梢上,在河畔上,在原野上,在毕棚沟雄壮的山川上,在龙王海收纳群山倒影的峰峦上,在娜姆湖酒店别墅群的房顶上,在磐羊湖宽阔的冰面上,在白龙瀑布游动的冰骨上,在卓玛滩宽展的滑雪场上,在月亮湾和燕子岩铺展的草坪上……她尽情地装扮毕棚沟的山水世界,直至千山皆白万树花开。

冬雪托微信和抖音,传递她卓越的风姿,向天下有情人深情地呼唤:欣赏她的洁白,触碰她的胴体!金秋来过的那波情侣,邀约了更多的俊男俏女,果真又来了。他们赞叹冰雪王国的雪月风华,感叹金字塔雪山的旷古净洁,聚焦莲花峰的巍峨灵动,赏视女皇峰的银装素裹……尽兴地在冰雪娱乐场,展示高超的玩雪技巧,玩了双板玩单板,玩过了雪船玩雪圈,驾驶雪地摩托你追我赶,乘坐雪地香蕉船玩起了飘逸……他们玩疯了、嗨翻了,乐不思归。

初春时节,意犹未尽的冬雪仙子,继续将冬的神韵向春天传递和延伸。春天的雪最具友情,为感念追寻者的执着,悄然下山与晚开的桃花约会,期待与一波又一波的粉丝相见。待到桃红已逝、柳绿将至,她又在毕棚沟的更高处和更深处痴情地等着你,有时怕你跟不上她的脚步,又悄无声息地回头迎接你,带给你措手不及的欣喜。

若为追寻春雪的足迹,最佳的体验是夜宿景区酒店。暮色苍茫的子夜,窗外忽然传来一阵风声和雨声,迷迷糊糊中感觉到:这骤起的风雨声,一定是春雪驾临前的序曲。待到风息雨停时,你能强烈地预感到,春雪她将悄然来临。牵挂中,怀着一份疑惑的期盼,辗转到天明,推窗看个究竟——无声无息的春雪,她果然又为山川披上了银装,为大地易了容颜。

晶莹剔透的月牙雪山垭口,一轮红日在紫霞缭绕中冉冉升起,茫茫原野泛焕着淡淡的紫红荧光,羊脂玉树闪射着旭日的晕光。春雪,沿东升的朝阳投射的轨迹,从山下向山上渐渐消退,当雪线退却到娜姆湖酒店时,她放慢了后退的脚步,仿佛特意为住店客人挽留晨起的惊喜。

紧随气温的升降,春雪,反复光顾娜姆湖酒店后,在初夏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中,终于向群山的峰顶缓慢归去,一路装点雾凇奇观,精心雕琢千姿百态的冰晶玉树,召唤无数的仙鹤和白鹭,栖满漫山遍野的苍松翠柏。

春雪退到最高处,她居然不走了,她装点群山的峰脉,让人们领略山舞银蛇的大气磅礴;她慈怜万物生灵,把胴体化为道道清泉,润泽生机盎然的山川;她把精魂融入到金字塔雪山上亘古的冰川,庇佑络绎不绝的游人四季平安。思念冰雪的粉丝们虔诚地遥望冰川,蓝天白云下,她投来蓝幽幽的灵光,慈爱地注视着膜拜的游人,慰藉祈求重见的期盼。

来源:《阿坝日报》2025年1月3日第3版

作者:刘明华

供图:谢晓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