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条河上第一堰

李 崎

太平桥(今蒲柏桥)横跨在都江堰内江左边的北江①之上。其下约20米有丁公鱼嘴(太平桥鱼嘴),再将内江北江分为蒲阳河、柏条河两条河。

太平桥(今蒲柏桥)横跨在蒲阳河(左)、柏条河(右)上

据老灌县人讲,太平桥是一座廊桥,也就是有屋顶的桥,民间称为“风雨桥”,也是一座集历史、文化、商贸、餐饮、通行功能为一体的景观桥。

灌县太平桥1929年桥头景象(阿诺德·海姆 摄)

自古以来,太平桥就是灌县至成都乃至川西北的交通枢纽,是普度众生的一条生命线。可是,在历史风云变幻中,它屡建屡毁,多灾多难。

蒲柏桥为什么得名叫太平桥,成都方向到灌县城门的街道为什么叫太平街,大概皆因该桥(街)紧靠丁公鱼嘴太平堰的缘故吧。

柏条河太平街、都江堰大道附近

太平堰是蒲阳河与柏条河的分水堰,是灌溉成都平原西北部一百多万亩农田的保障。但是,千百年来,堰工们用竹笼装卵石建造的太平堰,并不太平,洪水一来,堰毁坝烂,江河横流,冲毁农田、房舍,祸害百姓。

蒲阳河从都江堰市蒲柏桥分水

清光绪三年(1877年),川西洪水大发,滔天洪水再次冲毁了灌县太平堰,也冲毁了沿江大片农田。四川总督丁宝桢接到报告,当即从成都骑马赶到太平堰,巡视灾情,安抚民心。洪水退后,丁宝桢指着毁坏狼藉的太平堰,对灌县知县陆葆德说,我听灌县百姓说,太平堰经常被洪水冲毁打烂,陆县令有何办法?

陆葆德支支吾吾地说,天老爷发怒,我有什么办法?丁宝桢严肃道,没有办法,你当什么官?我听说,都江堰的维修专款,被人贪污了,你必须严查,一经查出,严惩不贷。陆县令唯唯诺诺,低头不言。丁宝桢又说,这竹笼装卵石垒成的堰头,经不得洪水冲击,本督认为应当用大石条砌堰固坝,取代笼篼卵石,以为永久之计。

都江堰灌区十四县的县官和四川省的其他官员,听说总督久坐太平堰堰头镇水,并私人捐钱一百两(银子)修堰,乃纷纷效仿总督,忍痛捐钱。最后,凑齐五千两(银子),组织堰工,修建了石条砌成的太平堰,并在太平桥下方挖了消力池②,以减轻洪水对太平堰的冲击力。从那以后,太平堰就再也没有被洪水冲垮过,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太平堰。

历史上,太平桥因蒲阳河、柏条河而建,最早修建于明朝万历二十八年(公元1600年),因太平堰得名,又称蒲柏桥。它是成都、郫县方向和柏条河以西、江安河以东的灌县人进城的唯一通道,清人陈桂林有《晚归自太平桥》诗云:

野水纵横夹岸奔,波间浴日涌金盆。

雁声远结方圆阵,山色遥连上下屯。

拔地乱峰回雨脚,插天古树荡云根。

绝怜莹纸秋空碧,新月如眉画一痕。

据光绪《增修灌县志》、民国《重修灌县志》等志书记载:太平桥“在治东门口,初(为)木桥,(清)道光年间,邑人马超群弟兄捐修(为)石桥。咸丰二年(1852)(被洪水)冲毁;知县恒宝仍建木桥。”咸丰十年(1860),毁于兵燹,稍后,知县英启募捐修复;光绪七年(1881),知县王宫午再次募捐培修为木桥。

柏条河都江堰新城区段

太平桥桥头支撑在两岸的石墩上,以巨木为桥墩(桩),底座由数十根粗大圆木纵横拼接对拱而成“八字结构”;以巨木为桥梁,排放在桥墩之上,以梁木穿插挤压形成拱桥;梁上横排木板作桥面,桥面中央以宽约两尺的巨板竖排到两端桥头,以行车马;桥顶上设置瓦屋,成为廊桥。它不用铆钉,完全靠自己本身的强度、摩擦力和直径的大小、所成的角度、水平的距离等巧妙搭接,结构简单,却坚固异常。

东西两边走廊上各以木枋间隔为十二格铺面,每格约五平方米。连同南北桥头四个半间,太平桥上共有铺面二十六间,供商贾经营,俨然一座“水上街市”。

民国十六年(1927)丙寅年夏五月十九日,太平桥被木筏撞毁,桥身崩塌,死伤百余人。当年冬天,经当地士绅呼吁并通过政府向民间募捐,由著名掌墨师王金山(1893—?)设计,再次修复为木制廊桥,次年建成。后来,太平桥时有培修。

太平桥南、北桥头的阁楼中央各悬一个巨大匾额,上书“太平桥”三个鎏金擘窠大字(榜书)。据说,“太平桥”三个鎏金大字为前清秀才陈耀光先生所书。北桥头西边竖一石碑,记述当时太平桥修复始末、捐资人员及主事者名单,据说是由当时设在太平街的灌县农职校校长曾达经先生手书。

民国时期,太平桥中间行人,两边是窄窄的廊,经营日用百货杂品的小贩在这里摆得满满当当。桥上人来人往,桥下水流湍急;岸边芦花摇曳,枝头鸟鸣声声。它既为来往商旅、行人提供方便,又为小摊贩们提供了生计,也为无家可归者提供了栖身之地。每当早晚时分,桥头就成为固定的集市。常有小贩叫卖各类小食、杂物,他们或挑或背,或端或举,吆喝不断,呼声连连,熙熙攘攘,热闹非常。

1951年底,太平桥被拆除。次年,在原太平桥旧址上修建一座新桥蒲柏桥,横跨在蒲阳河、柏条河上。自此,长约40米、宽约10米,坚固美观的钢筋水土桥梁代替了风雨飘摇的木桥。蒲柏桥不仅有桥的本身作用,还有调节水量的作用,因为还配有一座电动启动机闸门,蒲阳河闸门四孔,柏条河三孔。1985年,灌县人民政府再次拨款扩建了蒲柏桥。

柏条河流域图

官兴文是民国时期的一位重要水利工程师。他将笼石太平桥鱼嘴改为石砌,并延长其长度,以增加蒲阳河、柏条河、走马河的进水量,削减三泊洞的进水量,排除了城内积水的隐患。虽经近百年洪水冲刷,至今还坚如磐石。

官兴文不仅改建了太平鱼嘴,还主持修建了导江堰,支持扩建了白马堰,为都江堰市的水利事业作出了巨大贡献。1927年,为了使李冰治水古法得以传承,官兴文准确地校正了淘滩深度,又在凤栖窝增添了卧铁一根,让三卧铁成为岁修淘滩测深浅标准。

民国二十二年(1933)8月25日,又遇到一次大的灾难——叠溪地震。据有关资料记载,此次地震导致茂县叠溪高山峡谷中形成堰塞湖,逶迤达30华里,宽约4华里的“海子”。同时,松平沟、鱼儿寨沟等地山崩数处,形成大小海子十一个,造成岷江断流一个半月。

1933年10月9日下午7时,叠溪海子崩溃,江水倾泻涌出,壁立而下,浪头高达20余丈,浊浪排空,气势掀天。急流以每小时30公里的速度涌向茂县、汶川,沿河两岸被蜂拥而至的洪水一扫而光……

1933年10月10日凌晨3时,岷江洪峰以4丈高的水头直冲灌县:漩口、白岩、猪瑙坝、紫坪铺、白沙场、韩家坝、安澜桥、新工鱼嘴、金刚堤、平水槽、飞沙堰、人字堤等渠道工程、防洪堤坝荡然无存,塔子坝、龙潭湾、安顺桥、张家湾一带,汪洋一片……

由于离堆的阻挡和宝瓶口的限制作用,岷江洪峰从离堆公园后门冲进,在公园内留下一个大水槽沟(今荷花池)。随后,洪水再从公园路、天乙街、龙角车街、太平街冲出,锁龙桥、太平桥、玉带桥摇摇欲坠,天乙街、太平街一带顿成“水乡泽国”。慌乱中,男女老幼不知所措。

仰天窝鱼嘴,也称为太平鱼嘴,是都江堰水利工程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它的作用是调节内江的水量,确保灌溉水的合理分配。1926年,官兴文对太平鱼嘴进行了改建,使用了石砌结构,这一改建工程质量良好。

太平堰之所以历经百年,仍在继续发挥功效,关键在于年复一年地坚持对灌渠的岁修。民国时期,灌县河东的太平堰,每年立春前断水后,先由堰长和各沟沟长改天查勘、安工,然后在惊蛰前后召开各受益户会议,提出岁修意见,按照工程大小摊派大米,以沟分段淘修,之后由堰长收米备料。淘修工程及建筑工程的工量,由各受益户派劳力,以沟为单位进行施工,一般要求在清明节前五天完成工程任务。太平堰的岁修经验,曾被县境内其他民堰的堰长借鉴。

新中国成立后,灌县民堰实行了分级管理,岁修工作也随之发生了变化。太平支斗渠的岁修,由灌县农水局(后改为灌县水电局,现在为都江堰市水务局)负责维修施工。农渠以下的岁修,由大队(村)、生产队(组)自筹资金,投工投劳,自行淘挖、淘修。

据《幸福乡志》记载:“太平堰为柏条河第一支渠,起水于灌县太平街清平巷尾端(三官桥),流经灌口镇观凤村、灌运处,进入我乡幸福村、民主村,余水入柏木河。”太平堰全长6公里,灌溉观凤、永丰、幸福、民主4个村20个组,灌溉面积3000亩左右,其中,灌溉幸福乡2534亩。

20世纪70年代初,在三官桥(太平堰旧址)又新建了柏条河右干渠。右干渠经灌口镇观凤村、木机厂后,流入幸福乡幸福村,再经莲花、联盟、永桂村流到胥家乡,与原沙子河合流,全长5公里。右干渠上游灌溉沿线灌口、幸福6个村,74其中,仅幸福乡就有5个村,灌溉面积4175亩。此外,还灌溉下游的胥家乡大林、桂林和正林3个村6675亩农田。

在三官桥对面的柏条河左岸,也新建了一条长9公里的支渠。左支渠起水口在今财经大厦楼下河边,斜穿越都江堰大道后,流经林机厂厂区,沿着灌天公路,灌溉灌口镇解放村及胥家乡羊叉、高桥、十里、新店等9个村的13495亩农田,余水流入驾虹乡(今属天马镇管辖)。

柏条河左支渠穿越都江堰原四川林机厂厂区

百伦酒店门口、水印长滩对面的莲花堰,是柏条河上第二个灌溉渠,该渠为20世纪70年代渠系调整时候修建的。莲花堰承担了原太平堰流经乡镇的很大一部分灌溉功能,主要灌溉莲花、联盟、大林、永桂、桂林、桂花等村农田。

柏条河莲花堰灌溉渠穿越都江堰新城区

柏条河莲花堰取水口

莲花堰引水处

20世纪90年代后,新马路、太平街、胥家路以下农田消失,县城扩大到一环路(今观景路)。2008年汶川特大地震后,市区进一步扩大,一环路以外增加了内二环、二环路(彩虹大道)、2.5环(永安大道)及商业楼盘、居民小区、机关企事业单位,灌口、幸福、银杏、奎光塔3个街道上万亩农田消失。

在过去太平堰(今柏条河右支渠)流经的幸福镇(今幸福街道),只剩下永寿村(社区)还有2000多亩农田可灌。划归奎光塔街道的民主村(社区),只有2个组还有三四百亩农田可灌。

柏条河右支渠(原太平堰)引水口

柏条河右支渠节制水闸

今天,太平堰的名字已被人遗忘。但是,它在历史上所起的作用,却不可小视。太平堰的建设和维护,体现了历代对农业灌溉的重视,以及水利工程在支持当地农业发展中的重要作用。这些工程的建设和维护,不仅提高了农田的灌溉效率,也促进了当地农业的稳定发展,对保障粮食安全和推动当地经济发展起到了积极作用。

注释:

1.北江。从都江堰宝瓶口起,进入成都平原的河流成为内江。仰天窝鱼嘴将内江分为南、北二江,南江指锁龙桥上方至仰天窝鱼嘴的走马河(后包括改道的江安河)引水口河段,北江指太平桥上方至仰天窝鱼嘴的蒲阳河、柏条河引水口河段。

2.消力池,促使在泄水建筑物下游产生底流式水跃的消能设施。消力池能使下泄急流迅速变为缓流,一般可将下泄水流的动能消除40%—70%,并可缩短护坦长度,是一种有效而经济的消能设施。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文/图:李 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