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访金川老街
当我漫步在金川老街那条用水泥重新铺就而成的街道上,听着这里的原住居民蔡老师讲述老街的点滴往事时,仿佛觉得自己在聆听一首古老而悠长的歌谣。九燕石、石梯子、灯竿坝、东门口、洪桥这些经久不衰的地名,连同那干净的路面和修缮后的古迹,把我带到了老街那曾经的岁月。
悠久的历史
金川老街位于阿坝州金川县金川镇龙河村,是1778年至1959年间金川地方政府的办公之地。这里历史悠久,文化内涵极为丰富。
金川老街原名“阿尔古”,藏语意为“河岸上面”,是大金川安抚司管辖的一个寨落。它地处大金川河西岸、龙家山(古称业乌山)脚下,与大金川土司勒乌围官寨隔河相望,其地理位置十分重要。乾隆两征金川时,大金川土司曾在这里修碉筑卡,添设枪炮,这些军事设施极大的遏制了清兵对勒乌围官寨的进攻。
清乾隆四十一年(1776),金川之役结束,清王朝在大小金川实行改土归流,设屯安营。在金川设阿尔古厅,辖阿尔古同知(住阿尔古)、阿尔古粮务(住勒乌围)、噶喇依粮务、马尔邦粮务各一员。后因详筹新疆事宜,奉文裁撤阿尔古同知,改阿尔古粮务为绥靖屯务,屯署由勒乌围迁到阿尔古。《绥靖屯志·卷十》载:“绥靖屯署本在勒乌围,即军兴日将军营盘也,因仓廒远在阿尔古,支收不便,汉川令车公煌管屯时,撤材料捐俸移建,舍平地而取高坡,实迁就仓储也。”《绥靖屯志·卷三》又载:“屯署在旧城外,计三十二间,乾隆四十三年粮务车煌详请借项修建……屯治无城池,自乾隆四十五年改屯为营,有旧建石城一座,后依业乌山,前频金川大河,其门有三,南门即今游击署之头门,东曰东门,西曰西门,楼栅各一,无他名目,亦无池隍,其街道有新街、老街、半边街之名。”经逐年拓展,治地不仅有屯署、游击署、守备署,还有校场演武厅、大小火药局、监狱、仓廒、商铺、教堂会馆等。阿尔古从此成为金川地区的政治、经济、军事、文化的中心。
民国二十五年(1936),绥靖与崇化两屯合置为靖化县,取两地名之尾字组成县名,为 “靖边化俗”同化少数民族之意。1940年修筑城栅碉堡,整修 “东昇门”和“水南门”,在城西建两层楼栅名曰“西固门”,城北建楼栅一座名曰 “北巩门”,又在老街之石梯子中部筑第二道防御城门,名曰 “靖安门”。其育才巷有联,上联是 “立志当效颜回,一箪食,一瓢饮,虽然陋巷难堪,不改其乐”,下联是 “布防宜师管子,半筑垣,半设栅,从此金汤巩固,使居之安”。1953年靖化县改称大金县。1959年,大金县人民委员会办公地由阿尔古移驻老街台地下面之八步里沟与大金川汇流处的屯上建新街。
最早的 “老街”,是指清乾隆金川之役结束后所建阿尔古厅,其灯竿坝以东的街道称为 “老街”,以西的街道是后来扩建的,则称 “新街”,另有一条与老街基本平行的街道,因一侧是商铺,一侧是高坎,故称 “半边街”。1940年民国政府推行新县制,将原来的“老街”和 “新街”合并为“中和街”,将 “石梯子”及其以西街道称为 “复兴街”,保留“半边街”,并与 “育才巷”“箭刀子”“兴隆街”等街道组成县城区。1982年州人民政府发布标准地名通知,确定新县城所在地为 “新街”,老县城沿袭旧称为 “老街”。
繁茂的经济
清乾隆四十一年(1776),历时5年之久的第二次金川之役结束。这场战争不仅让清政府花费了大量人力、财力,而且还使金川人口锐减、土地荒废,出现了包括阿尔古在内的诸多沿岸山坡空无人烟,旧有田地亦化为荒山僻野的境况。
为医治战争创伤,尽快恢复和发展大小金川的生产、生活秩序,加强中央王朝对其地的有效统治,战后,清廷在此实行 “改土归流”制,并采取发给盘费、房屋、种子、农具、耕牛等优惠政策鼓励随征清兵及其家属、外地的其他民众迁徙到此屯田、经商。随着清政府移民屯驻优惠政策的推行,外地移民大批迁徙到大小金川屯田、经商、兴办学校和工矿业。
外来商人在绥靖屯署的老街开设商铺 ,经营茶叶、食盐、布匹、药材、金银首饰、铜铁器具、粮食等百货。到嘉庆年间,已出现了多家稳定的商铺,包括贵州赵姓大顺铺、陕西杨姓万胜铺、湖广王姓盛兴铺、陕西胡姓裕丰铺。道光、咸丰、同治年间,又增设张姓洪兴铺、王姓鼎甲铺、王姓裕盛铺等。开采金矿的裕华公司除在沿河诸山淘金外,还在老街兼营商业和金融业。民间赛会期间,各族群众云集老街,三五日不散,商贾贸易较为热闹。交易的物资有药材、皮毛、黄金、白银、鸦片、枪支、丝绸、布匹、民族首饰工艺品和日用百货。当时,老街不仅是人们生活资料的供销中心,而且还是绥靖屯的主要商贸集散之地。
多元的文化
随着商品经济在金川老街的兴起和发展,老街自然成了多民族融合、多元文化交流的交汇地。来自全国各地的商贾云集到老街。为联结同乡情谊,他们出资修建了湖广馆、陕西馆、贵州馆等。馆内供奉着故土神灵或商人们共同信奉的神灵,并以馆内房屋供同乡、同业们聚会或暂居。这些会馆不仅是商务会所和信息中心,也是侨居金川的商人、游子们的精神家园。
金川老街的会馆是伴随着移民的步伐而出现的,所以这些会馆不但按照各省的建筑风格而建,而且还融合了各地移民带来的不同风俗和文化,并遵循着儒家的礼仪规范,大部分由门楼、戏台、主殿和后殿等部分组成。其中,陕西会馆占地面积最大,戏台、门楼装饰最为华丽。这些不同省份的会馆在金川老街形成了独特的会馆文化。
随着会馆的落成,会期的出现,更多的商家小贩依会馆做起了买卖,自然促进了餐饮业和百货业的发展,形成 “会馆经济”。为便于居住和经商,人们还逐渐在绥靖屯修建街房,到清道光五年(1826)已出现了老街、新街、半边街。
除会馆外,各阶层人士还在老街修建有城隍庙(屯署建)、离明祠(屯商民众建)、衙神祠、观音阁(守备建)、玉皇阁、山王庙(营兵建)、禹王宫、关帝庙、清真寺等寺庙宫阁。民国中期,法国传教士还建有天主教堂。从此,藏传佛教、道教、伊斯兰教、天主教等宗教在老街这条不足5平方公里的街区内相互影响、相互促进、共同发展。清道光五年(1826)屯务李涵元还在灯竿坝捐建惜字库一座,一是专门焚烧民间用过的字纸,以示敬重;二是希望在绥靖屯大兴文风,以此给这方山水带来好运。
来自四面八方的屯兵、屯民、眷兵、屯番,在绥靖屯老街共同生活、繁衍,形成了独具特色的金川语言和民风民俗。无论是在婚丧嫁娶、礼仪服饰,还是在生产生活等习俗中都能找到互相影响、互相融合的痕迹。这使得老街文化呈现出一种兼容和开放的态势,也使老街文化成为金川文化的一个缩影。
如今,当年所建的会馆、寺庙、宫阁经历二百多年沧桑岁月,除清真寺修葺一新外,有的已销声匿迹,有的已成残垣断壁。但从那些残存的痕迹上依然可以窥见老街过去商业经济的繁茂、移民会馆的热闹、庙寺香火的旺盛。
这些遗址、遗迹不仅汇集了老街丰富的历史文化、民俗文化、宗教文化,它们还共同见证了老街的历史,已成为人们研究老街历史、文化、经济的重要物证。
红色的印记
金川老街不仅具有悠远的历史、繁荣的经济、多元的文化,而且还在中国近代史的行进中书写了光辉灿烂的一页。
1935年6月至1936年7月,中国工农红军第四方面军在二万五千里的长征途中曾两次驻留川西北高原的金川(时称绥靖),历时14个月,是红军长征中驻留最长的地区之一。红军在此创建了大、小金川革命根据地,建立了中共大金省委、格勒得沙共和国中央革命政府及县、区、乡各级革命政权;组建了格勒得沙革命军(1000余人)、金川独立师(共两个师约3000人)、番民骑兵连和回民独立连(120人)及各区乡游击队等革命武装队伍。
红军还领导各区各族人民广泛开展了以土地革命为主要内容的各项活动。为打破国民党的封锁,稳定根据地经济秩序,给前方红军提供充足的军需用品,保障人民生活需求,红军借助金川老街原有建筑建立各级政权机构,并开办了工厂、商店、医院。红军北上后留下了13处红军革命遗址,它们是中共大金省委旧址、中共绥靖县委旧址、西北联邦政府旧址、格勒得沙共和国中央革命政府旧址、绥靖县第一区苏维埃政府旧址、红五军军部旧址、红三十三军军部旧址、红四方面军总医院旧址、红军被服厂旧址、红军炸弹炸药厂旧址、红军军械修理厂旧址、格勒得沙国家商店旧址、格勒得沙国家药店旧址。
1935年10月至1936年7月,金川实际上已成为红四方面军南下和北上的战略后方,金川地区各族人民为支援红军作出了巨大贡献。保存至今的13处红军革命遗址反映了当时红军在金川留驻的本来历史面貌,具有重要革命纪念意义。这些红军革命遗址,不但在全州规模最大,种类最多,而且最为集中,现统称为“金川红军革命纪念建筑群”,已被列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是研究红军长征史的重要实物资料。它记载的历史、传承的文化,具有深远的历史意义和厚重的红色内涵。
幽幽老街,承载着金川自清朝至建州初期180余年来的厚重历史和文化,连接着金川未来可持续发展的科学发展通途。随着老街革命纪念建筑群保护性维修建设的实施,随着西部大开发战略的进一步推进,随着朝阳产业——旅游业的迅猛崛起,金川老街必将在金川现代化建设中,尤其是在把边缘少数民族地区建设成小康社会的进程中焕发出勃勃生机。
(作者:黄清华,作者单位:阿坝州文物管理所,原载《巴蜀史志》2018年第1期 总第21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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