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缘芭蕉井 抗战淬义情

“丹青铸史:张善子美术研究成果

暨文献展”观后

周兴全

7月6日的甜城内江,天空看起来有些湛蓝,但依然骄阳似火。尽管如此,我也难掩内心的激动去芭蕉井参观“丹青铸史:张善子美术研究成果暨文献展”。

对本次观展,我是带着极度的敬仰和钦佩而去的。我敬仰大师张善子,钦佩文史学者汪毅。因为,这些展出的珍贵史料,承载着抗日烽火的硝烟,亦演绎着国难当头那些动人的往事,更见证了张善子对国家的铁血丹心和民族精神。资料的背后,更是一名良心文史专家数十年的呕心沥血和对抗战历史的虔诚守护。

芭蕉井,位于沱江河畔内江公园街大梯巷高梯坎,其名颇有些历史了。著名国画大师张大千与其二哥张善子就出生在这里,并从这里得到滋养而走向世界。

入场可见,整个展览分“大风内江”“一代虎痴”“千秋正气”“丹青抗战”“文献之光”五大篇章。由于是周日,前来参观的市民络绎不绝。

驻步现场,我突然想起跟他们的最初“缘遇”。2023年夏,我去内江甘泉寺古玩市场淘书,路过此处,芭蕉井展览馆所属位于一层的芭蕉井书屋大门上方写道:“欢迎赠书,免费阅读,喜欢就拿走。”一句热络的话,一下击中了我,我情不自禁走了进去。屋内,一位60岁左右的大叔坐在旁边值守。我递过眼神,算是向大叔招呼,然后很快扫视书架,在书架的最下层,《一门虎痴》《张善子的世界》引起了我的注意,书是全新的,作者汪毅。

顺手拿起认真翻阅,书内图文并茂,资料很翔实。后来我才知道,这些书是汪毅老师捐赠给芭蕉井书屋,然后免费送给读者的。

把书拿回家里,我花了将近两天时间读完,感触颇深,既感动于“虎痴张善子”,亦感慨作者汪毅,当然也感激芭蕉井展览馆,让我们由此结缘。

知道画家张善子是在20年前,我和大学同学去参观张大千纪念馆,既然名叫“张大千纪念馆”,其兄弟大千先生当然是主角,所以馆中关于张善子的介绍资料少得可怜。多年来,在我脑海中,内江老乡张善子的印象可以说几乎无存。汪毅老师的这两本书,才让我真正走近张善子,了解到他传奇的人生、不凡的艺术和爱国精神。

本次亲临观展和倾听汪毅老师的激情解读,进一步拉近了我与他们的距离。漫步展厅内,我的思绪被一幅幅图片、一件件文献所牵引,时空、信息在此不断交替重构,敬仰和钦佩之情也油然而生。

张善子,1882年7月12日出生于内江县,原名正兰,单名泽,字善孖,晚年改称善子,因素爱画虎,自号虎痴,人称虎公或虎翁。家中行二,其八弟张正权,即后来蜚声世界的国画大师张大千。

从青年时代,张善子就投身于反帝反封建的革命活动。1905年,24岁的他在日本参加中国同盟会,与廖仲恺、何香凝、于右任、张群、张治中等人成为最早的同盟会会员之一。因此,受革命环境影响,家国情怀、一身正气早已根植在他的人生血液里。

张善子画虎了得,他的虎个性鲜明,勇猛精进,传递着不朽的战斗精气神和强烈的爱国情怀,给人以强烈震撼。

展厅中的《怒吼吧,中国!》是他的传世经典之作,当时,武汉正遭日本飞机狂轰滥炸。目睹此景,张善子义愤填膺,挥笔画了28只斑斓跳跃的猛虎,扑向惨淡的落日。画中的28只老虎,代表着当时中国的28个行政省,生气勃勃;落日,象征日本,奄奄一息。他在画的左下角题款:“雄大王风,一放怒吼;威撼河山,势吞小丑!”此画把全国军民坚决抗战的英勇气概和必胜之决心展现得淋漓尽致。当然,最让人震撼的是他精心创作的那幅《中国,怒吼了》。画中,一只雄狮(代表中国)威风凛凛,仰天怒啸,把日本富士山重重地踏在脚下,他用画笔告诉世人,面对破碎的山河,睡狮醒了!中国怒吼了!

张善子以画笔为枪,虎狮怒啸为鼓,激励国民昂扬战斗,猛烈地刺向侵略者的心脏。

现场展出的另一珍贵文献,记录了张善子为抗战积极募捐的事迹。1937年,抗日战争全面爆发,住在苏州的张善子率全家人匆匆西上。他曾致信张目寒说:“丈夫值此时会应国而忘家。此次我来郎溪,生平收藏存苏州网师园皆弃之如土,以今日第一事为救国家于危亡。万一国家不保,则虽富拥百城又有何用?恨我非猛士,不能执干戈于疆场。今将以我之画笔写我忠愤,鼓荡志士,为海内艺苑同人倡!”

此话至今读来,仍感响彻天宇。当年,张善子这样说了,也这样做了。1938年12月,张善子带着自己和张大千的180多件作品,取道越南,前往法国举办画展宣传中华抗战。继后,他赴美募捐,所得20多万美元悉数汇给国民政府赈济委员会。不仅如此,他先后在美国纽约、芝加哥、费城、旧金山、波士顿等地举办画展,深入各地大学和群众团体进行演讲,宣传中国的文化艺术和中国军民的抗日斗争,呼吁世界人民制止日本侵略,支持中国的抗战,这是何等的爱国精神和民族大义。

张善子如此精忠报国,感动着当年无数的国人。蒋介石还在张善子所绘《正气歌像传》上题字:“正气凛然”,见证了张善子的赤子之心。

而今,尽管旧时的战争硝烟和暗淡时光远去,但他的抗战精神依然振聋发聩,激励着无数有血性的国人前仆后继、自强自立。

张善子先生的崇高人格和爱国情怀,引起著名文史学者汪毅老师的膜拜和痴情研究。在研究中,汪毅甚至把张善子先生的抗战精神作为自己人生价值取向、砥砺传承的标杆。会展当天,汪毅老师亲临会场,满怀激情作了《丹青铸史——张善子抗战美术研究》主题演讲。

汪毅具有崇尚抗日英雄的情结。他与张善子,似乎注定有情缘。抗战时期,他的父亲在宜昌从事抗战图书流动宣传工作,其中推介的就有张善子的《正气歌像传》。历史渊源与相同的价值取向,让他格外尊崇张善子。而张善子情缘于汪毅,实属幸运。数十年来,汪毅老师始终用行动践行着自己的诺言,把努力挖掘、研究、传播张善子及抗战精神视为己任。为此,他不辞艰辛,四处收集张善子的史料,研究张善子“抗战美术”艺术和强烈的爱国思想并广为宣传。

在展出的文献资料中,让我最为感动的是汪毅老师《寻找张善子墓和墓修缮的前前后后》的这篇回忆文章,深情地记录了为寻找张善子墓及为其修缮奔走呼吁的详细经过。文中有这样一段叙述:“为探张善子墓之究竟,2012年3月初,我开启了去重庆歌乐山的寻墓之旅……我生长在重庆,爬坡上坎是家常便饭。然而,眼下的‘路’却让我跌跌撞撞,甚至摔跤。好在有陈昌云帮助,在前面开道和不断拉一把……当目睹罢墓地的一切,更坚定了我促进抢救性修缮张善子墓茔的决心。值得欣慰的是,此意见得到沙坪坝区文管所同志高度赞同。这次现场勘察,是我第一次拜谒张善子先生之墓的记录(不包括2012年3月的寻墓),让我的思绪驰骋在张善子行踪的足迹中,让我的感慨走游在歌乐山的松涛间。我知道我还会来,因为鼓与呼的路很长,因为我有未了之愿,因为崇敬注定了我的将上下而求索……”,读完真的感慨万千,可见他经历了多少艰险,费尽了多少心思!

1940年10月20日,张善子病殁于重庆并墓葬于歌乐山。1955年,因当地政府征用土地,张善子坟移迁兔耳山。1984年后,囿于种种原因,墓茔逐渐湮没于山林荆棘中,淡出公众视野,多年后再去寻找,异常艰难。

然而,面对这些艰难,汪毅始终没有放弃,他觉得,那是一名文史工作者的责任和良知。数日之后,在歌乐山森林公园职工陈昌云的帮助下,终于在丛林荆棘中找到张善子墓。这使汪毅高兴万分,但目睹墓茔杂草丛生、落寞破败,这位七尺男儿忍不住流泪了。他深深觉得,张善子这位“民族英雄”的墓茔不该沦落至此。他发誓,一定要为张善子的墓地修缮鼓与呼。在由重庆返回成都的火车上,想起此次寻墓,多次险些跌落山崖的遭遇和惊悸,他更是感慨万千,忍不住一气呵成感人肺腑的《寻觅张善子先生墓冢感吟》(6首)。其中写道:“荆棘丛中寻墓艰,林海松风思绪掀。惆怅我对青山讲,有愧虎痴是人间”“拽荆绕棘并手足,识墓老马亦迷途。叹息忠骨难寻觅,心冷欲对苍天哭”“路近墓茔已怕行,满目沧桑更伤情。仰天太息为何故?英灵九泉亦泪盈”。

随后,汪毅一边继续寻找、收集张善子的史料,一边不断与重庆相关部门联系,经过数年的鼓与呼,2018年,张善子的墓冢终于得以修缮,他也终于可以以此祭告一代虎痴张善子的在天之灵。

通过此次观展,我深深感到,汪毅老师不仅是一名非常有责任担当的学者,而且是一位有情怀大义的人。为收集张善子、张大千的有关史料,他的稿费、讲课费及部分工资均用于此。几十年下来,不下数十万元。而有些文献史料的归宿将是悉数捐给国家,供更多人了解、学习,让“大风堂美术”传递出的不朽爱国精神永远激励后人。为此,他于2024年4月向成都图书馆捐赠“馆中馆”——张大千文献馆,并由此对成都张大千旅游线作了有力的推动。

中午时分,走出芭蕉井展览馆,我回头再次看了看书屋门口上方的醒目文字:“欢迎赠书,免费阅读,喜欢就拿走”,感动之情再次油然而生:如此免费书屋,资源共享义举,带给读书人满满的温暖,也弘扬了社会倡导的互助团结、人间大义。深感有幸!我在此结缘张善子和学者汪毅老师,也再次得到一次非常有益的“抗战精神”熏陶。

说实话,在写下这篇文章之前,我曾好几次提笔想写写张善子、汪毅、芭蕉井展览馆馆长杨念,但又几次放下,因为在我内心深处,一直潜藏某种担心:怕我笔管太小,装不下他们的人间大义;又怕纸张太薄,承载不了他们对中华民族的厚重恩情和不灭精神。

但这次参观“丹青铸史:张善子美术研究成果暨文献展”后,我惊奇地发现,他们三者身上,都生长着一种令人敬仰、钦佩的特质,那就是:从横向来看,他们的所行,都是一种满满正能量的人间大义,从纵向来看,他们都是在传承家国情怀和不屈不挠的精神。

他们的大义和对祖国沉甸甸的爱,深深地感动了我。于是,我虔诚写下此文,以表达对他们的崇高敬意。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文/图:周兴全〔笔名九岭,内江市东兴区作家协会会员,《青年文摘》杂志签约作者,在《人民日报》《读者》《半月谈》《人物周刊》(香港)《扬子晚报》《华西都市报》等100余家报刊发表约80万字的新闻纪实与文学作品,多篇文章被《党员文摘》《青年文摘》《法制文萃报》《视野》等报刊转载,有文章获奖和被汇编入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