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特别的日子,我想讲一段特殊的历史。

在遥远的南太平洋岛国巴布亚新几内亚,有一处中国抗战将士和遇难同胞陵园。它作为海外抗战纪念设施之一,2020年被列入第三批国家级抗战纪念设施、遗址名录。这里安葬着多名当年守卫上海四行仓库、获誉“八百壮士”的英雄。

“八百壮士”的墓地为什么孤悬海外?被俘中国军人有过怎样的遭遇?这个问题回荡在我心里很多年,逼着我去寻找答案。

踏访四行仓库

前几天我去了上海,站在了弹痕累累的四行仓库前。

上海四行仓库西墙(新华社记者 任珑 摄)

88年前的这个秋天,抗战全面爆发后的第一场大战淞沪会战(1937年8月13日-11月12日)在这一带进行,双方累计投入部队约百万人,是整个抗日战争中规模最大、战斗最惨烈的一场战役。

四行仓库保卫战(10月26日-11月1日)是淞沪会战的尾声,这场孤军坚守的战斗激励了亿万同胞,前几年被改编成了电影上映。战斗到最后,“八百壮士”奉令撤退,撤入桥对面的英租界。

之后所发生的故事,以及这些英雄将士的归宿,让人感慨万千。

部分“四行孤军”为何死在巴新

谢晋元将军率领余部进入英租界之后,被英军缴械送往当时上海的胶州路羁留,人称“孤军营”。营地四周以铁丝网围困,由白俄兵看守,生活条件极为恶劣。在被软禁的第四年(1941年4月24日),谢晋元被汪伪政府收买的叛徒刺杀,年仅37岁。

谢晋元(新华社 发)

此后,“四行孤军”的剩余人员被送往日军战俘营,沦为日军苦役,大部分客死他乡。其中部分“四行孤军”,和其他被俘的中国军民一起,被日军押送到巴布亚新几内亚做苦役。

为什么是到巴新呢?

因为巴新是控制南太平洋的战略要地。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巴新的新不列颠岛上设立了日军向西南太平洋推进的陆军和海军指挥中心。1943年前后,日军在这里大概集结了10万兵力,需要建造大量工事。

在这样的背景下,日本无视国际法,大量运送战俘到新不列颠岛,这些孤军就这样从上海登船被运到了遥远的岛国。当时日军从中国的南京战俘营和浙赣会战战役的战俘营当中,运送了大概1500名苦役到达南太平洋岛国。从1943年1月他们上岛,到1945年9月日本投降后被盟军解救,被俘中国将士在这个岛上度过了两年多非人的岁月。1500名中国抗日英雄,有700多人不幸在异乡的热带雨林中殒命,而剩下的700多人直到1947年才返回中国。

根据各方考证的数据看,当年从上海登船的守卫四行仓库的英雄应该是57人,其中接近一半不幸殒命岛国。

这批孤军应该是在1942年的12月21日登船,经过一个多月航行,在1943年的1月抵达拉包尔。

位于巴布亚新几内亚东新不列颠省拉包尔市的中国抗战将士和遇难同胞陵园(图据:人民网)

地狱般的经历刻骨铭心

这段航行的经历一直没有太多的记录,直到2000年由幸存的“四行孤军”李维恂先生公开了回忆。“日本兵给我们20人一桶饭,半桶菜,但不给汤,不给水……船舱里热得不行,无人穿衣服……当时叫骂声不断。可是,三天后,已无人哀叫了,也没有大小便了……有人甚至想跳海⼀死了之。”

经历了地狱般的航行以后,迎接他们的又是什么呢? 中国战俘在新不列颠岛,除了面临日军的凶残和盟军的围困,还有无法想象的恶劣自然环境。岛上地形复杂,沼泽密布,林木茂盛水汽充沛,能见度往往只在20米以内,一不留神就会迷路或陷入沼泽。岛上蚊虫、鳄鱼、毒蛇密布,疟疾、丛林热、出血热、登革热等病横行,让人防不胜防。

自然条件过于恶劣,所以盟军最终对拉包尔地区日军只是围困,越过这个日军要塞,以“跳岛战术”直趋日本本土。

抵达拉包尔之后,这两批分别来⾃南京和浙江的中国战俘劳工,被分散到不同的服务队,在盟军的炮火下为日军服苦役。中国战俘中最大的⼀批(829人),总数⼀半以上,由吴棪(读音yǎn)中校作为领队,被分到日军第八方面军下属的第二十六兵站司令官广田明所属部队和机构做劳役。其余的中国战俘,则被打乱建制,分散到其他不同的地方,从事不同的劳役工作。甚至还有少部分人被日军送往附近的岛屿,连同人数不等的其他盟军战俘一起,冒着盟军的空袭轰炸,为日军抢建抢修机场、工事等。

日本人在二战期间对待劳工的残忍是众所周知的,当时,中国战俘的待遇极低,⻝不果腹,病不得医。1946年5月8日,朱云少尉在致上官志标的信函中报告说,“食无近粮,且无蔽体之衣……服役深夜仍不得休,较在本国工苦百倍”。在给参谋总长陈诚的信中,朱云说中国战俘劳工到达亚包(今译作拉包尔)之后,“终月苦力操作……弱者力不胜任者紧接死于非命。凡有病者、不能做工者,悉遭杀戮……”

1945年9月17日,重获自由的中国战俘(资料图)

迎来胜利之前,险些被毒杀在隧道

1944年日本在太平洋战场上节节败退,1945年初盟军已经几乎将拉包尔围困,日军恐惧盟军对这个孤岛要塞的进攻,就让中国战俘劳工在一个距离拉包尔不远、叫作纳麻尔(Namale)的地方,掘建了几条内部相通的、大而深的防空隧道,但只留下一个进出口,还在洞口放置了一个储藏着毒气的大铁罐。日军的计划是,一旦盟军发起进攻并登陆拉包尔,就将全部的中国战俘劳工都赶进这个隧道,然后开启洞口的毒气罐,将这些中国人全部毒杀在隧道里。

所幸的是,一直到1945年8月日本宣布投降,盟军也没有打算强行登陆这个有10万日军重兵把守的要塞,中国战俘才逃过了一场浩劫。

1945年8⽉15⽇,⽇本宣布投降。被⽇军关押在各地的战俘劳工陆续获救。9月10日盟军登岛,被困在拉包尔的中国战俘劳工终于重获自由。

1945年9月17日,重获自由的中国战俘(资料图)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

在胜利日之际

我们希望

文明正义的一方

永远葆有维护和平的强大力量

鸣谢:

粟明鲜 《南太平洋祭》作者 

所有为此节目付出心血的人们

来源:川观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