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子喃?

“交子”竟是四川方言还有其“母”?

作为纵横千年的“金融界顶流”

交子的出现不仅改写了中国商业史

更是改变了世界金融进程

但是,有没有想过

交子到底为啥要叫“交子”喃?

其实,这个名字中

藏着鲜为人知的四川方言密码

名从何来?

“交子”之名探源

“交子”之名并非凭空而来,古籍中这样说:

蜀民以钱重,难于转输,始制楮为券。表里印记,隐密题号,朱墨间错,私自参验,书缗钱之数,以便贸易,谓之交子。

这是元代史学家、政治家费著在《楮币谱》中的记载,翻译成白话文就是,当时的四川人因为铁钱太重,开始用一种楮纸为券,通过标记钱数和防伪,用作贸易,这个楮纸券就在当地被叫作“交子”。

铁钱置换交子图(艺术创作)(图源:交子文化)

始,益州豪民十余户,连保作交子……诸豪以时聚首,同用一色纸印造……收入人户见钱,便给交子,无远近行用,动及万百贯。

在李攸《宋朝事实·财用》记载中,“交子”的“交”既是“交纳”铁钱以换取纸券的动作,也是“交换”——用轻便的纸券兑换笨重铁钱的便捷选择。“交子”之名,恰是对这种“以券换钱”贸易模式的精准概括。

将目光投向学术界,能发现“交子”名字背后的多维解读:

日本学者加藤繁谈到:

交子、会子、关子均有相同含义,无非是交接对照的凭证而已。

宋史研究专家汪圣铎在《中国钱币》杂志上发表的《“交子”释义》中说:

交子的“交”的意思就是“交纳”,“交子”就是交纳了钱的凭证。

西南财经大学刘方健教授与罗天云所著《千年交子与中国货币金融》认为:

交子用“交”冠头,说明它源于交换,充当媒介作用,与交换、交流、交易紧密相联。按中文组词习惯,“子”多作为名词、动词的后缀,如男子、女子、票子、房子、椅子、桌子、老爷子等等。

中国货币史学家和钱币学家彭信威在《中国货币史》中关于“交子”定名的论述则是这样说的:

交子这一名称,大概是四川的方言,特别是“子”字代表方言的成分。晚唐咸通年间,西川称刻印的书为印子,以别于抄本,也带方言的味道。“交”字是交合的意思,指合券取钱。后来的会子和关子的意思也差不多,相交、相会、相关是一脉相通的字眼。

彭信威著《中国货币史》(图源:商务印书馆)

啥子喃!

交子、印子都是四川方言?

四川方言充满着许多具有地域特色和人文特色的词汇,不乏生动活泼的词缀,“子”是其中最为常见的后缀之一。在四川,万物皆可“子”,由此形成了许多特色词汇。

四川方言中“子”的用法大致分为以下三类:

一是位于一般名词之后,只作名词的标志,名词带不带“子”,意义不变,比如今年子、明年子;

二是加于某些量词重叠式之后,构成名词,表示达到了某种量的事物,比如分分子、斤斤子;

三是位于某些表人的名词之后,表示属于那一类人,比如儿娃子、女娃子;

四川方言“子”字集合(图源:交子文化)

“交子”的字面上有交合、相交之意,也就是“合券取钱”,对照票据而取钱,即交接对照的凭证,类比现在经常在合同中出现的骑缝章,基于“子”字在四川方言中的使用,此时就作为了一个语尾助词。

彭信威教授还有一句例证:“晚唐咸通年间,西川称刻印的书为印子,以别于抄本,也带方言的味”。

“印子”,在雕版印刷界,全名为“西川印子”,其名印证了巴蜀文化的影响力:唐代咸通年间,日本僧人宗睿将带回日本的书籍编了个目录,名为《新书写请来法门等目录》,其中就注明:“西川印子《唐韵》一部五卷。同印子《玉篇》一部三十卷,右录书等,非惟法门,世者所要也。”

宗睿所注释的“西川印子”,就是当时对巴蜀印刷出版物的统称。可见早在唐代,由巴蜀刻印的图书就走出国门,誉满世界。“西川印子”成为出版业的重要印记,更是四川地区在唐末至南宋长达四百年间,作为中国乃至世界的印刷出版中心的见证。

在四川成都出土,现存中国历史博物馆的唐印本《成都府成都县龙池坊卞家印本陀罗尼经咒》是我国现存最早的也是世界最早的雕版印刷品之一(图源:中国国家博物馆)

不过,唐宋时期的四川方言与如今的成都方言并不一致。自秦以来,四川历经多次移民浪潮,尤其是明清时期“湖广填四川”后,方言体系已发生变化。而如今所讲的四川方言,就是“湖广填四川”大移民以后融合的方言体系,与唐宋时期的四川方言,是大不相同的。

汪圣铎在《“交子”释义》中便提出,“会子”“关子”等非四川流通的货币也带“子”字,且宋代尚有“旁子”“头子”“标子”等,因此他认为,“子”更偏向是一种土语而非特定方言。

这种学术上的探讨,反而让交子的名字更具深度,它不仅是地域文化的产物,更折射出宋代民间语言的共性特征。

子母相权,以子换母

创新开创中国货币史命名体系

交子的命名,开创了中国货币史上新的命名系统。虽为货币,但交子为纸质货币,因其并非丝帛、珠玉、黄金或铜铁钱等实物货币,所以并不以传统的钱和币来命名。

2024年,四川省政府文史馆馆员、四川师范大学历史文化与旅游学院谢元鲁教授在《交子名称含义再考释》一文中对交子的命名进行了“突破性”解读。

谢元鲁引用元末明初学者叶子奇笔记小说《草木子·杂制篇》中“张咏四川行交子之比,使富室主之,引至钱出,引出钱入,以钱为母,以引为子,子母相权,以制天下百货”的说法。”

指出,交子之“子”,源于“子母相权”的货币理念:铁钱为“母”,是贸易的根本;纸券为“子”,是派生关系,“以子换母”的设计,让笨重的铁钱通过轻便的纸券“流动”起来。又举例宋元时期李燔与陈耆卿等学者的记述为佐证。

北宋画家张择端绘《清明上河图》(局部),中央近景为运钱车(故宫博物院 藏)

铁钱为母代表稳重,纸币为子象征灵动,这种命名方式,打破了传统货币以“钱”“币”命名的惯例,不再局限于货币的材质,更着眼于货币的功能与关系,也证明了关于“交子”的研究,还有更多可以深挖。

由此可以推测,“西川印子”或许也有这番内涵寓意,雕版为母版,印本为子,故名“印子”。若是这样,仍是西川的创新,因为这一叫法均从西川流传而出。而唐之西川道与宋之川峡四路的中心,皆在成都。

从楮纸为券的实用创新,到“交子”名字里的方言韵味与货币哲学,这个诞生于巴蜀大地的古老纸钞,不仅是中国乃至世界货币史上的里程碑,更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现代人理解宋代四川社会生活、语言文化与商业智慧的大门。

参考文献

1.李翎《我国历代纸币名称主要有几种?》[J].会计之友,1987.

2.贾大泉《交子的产生》[J].四川金融,1994.

3.何志国,朱俊辉,曾国明《交子研究评述》[J].四川文物,1995.

4.谢元鲁《交子名称含义再考释》[J].文史杂志,2024.

5.成都市地方志编纂委员会办公室编《成都市志(修订本)第二十三册 民俗方言志 第二篇方言》[J].

6.赵志立《西川印子:走向世界的巴蜀文明》[J].中华文化论坛,2012.

7.汪圣铎《“交子”释义》[J].中国钱币,1996.

来源:方志金牛(综合自“交子文化”微信公众号栏目交子1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