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宣示的劳动革命

聂应德

每年“五一”都放假。

在我们中国,“五一”是国假,即国家法定假日。不同于其他的公休假、探亲假,“五一”放的是节假,正如春节、中秋节、国庆节、元旦节、清明节、端午节一样,是值得纪念的重要日子,是国家为纪念重要事件、重要人物、重要时间而设立的日子。

“五一”是什么节日呢?五一是人文节日。这个节日的全称是“五一国际劳动节”,或称劳动纪念日。现在,全世界有八十多个国家规定了劳动节,但具体时间则有所不同。

劳动节不劳动,而是休假,当然也有庆祝活动,这不同于儿童节、青年节、妇女节的安排。休息是很有意义的事情,它是人体健康的需要,是劳动力的再生产机制,不会休息就不会工作,不会休息就不会劳动。诚然,劳动创造人,劳动创造财富,劳动创造世界,所以劳动伟大,劳动光荣,劳动幸福!但是,作为支出和使用劳动力的劳动,毕竟是对人的生命时间的占用,对人的脑体能量的耗费,对人的身心疲惫的经验。因此,发展科技、革新工具、解放人的身体器官,提高劳动生产效率、缩短脑体劳动时间、延长工余休闲过程,对人来说,总是一件快乐的事业、希望的事业,“趋乐避苦”乃人之常情。

对劳动者来说,五一节放假两天,加上调休安排,实际上可能连续休假五天。五天时间足以恢复元气、养精蓄锐,或团聚或陪伴,或探亲或访友,或购物或家务,或阅读或写作,或不思不想或休闲娱乐,或文化旅游或体育运动,等等。也就是说,五一节假期的安排完全是自由的个性的,以休息为主,放松身心、放飞自我。它能刺激消费、活跃市场、拉动经济。据央视报道,2025年五一期间,我国全社会跨区域人员流动量总计14.6594亿人次,日均29319万人次,同比(2024年5月1日至5日)增长7.9%。

五一放假,从政策规定上说,这是国家给劳动者的福利。如果这个时间工作或单位安排加班,必须支付不低于300%的薪酬。从节日起源上看,这是工人阶级通过斗争取得的休息权利。1886年5月1日,美国芝加哥工人大罢工,要求实行每天八小时工作制,改善劳动条件,这一斗争要求最后被美国政府承认。为纪念这次斗争取得的胜利成果,1889年第二国际宣布五一为国际劳动节。通过庆祝劳动节,既宣示职工休息权,又维护职工劳动权。

劳动者休息,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有力则劳、无力则歇。春耕、夏种、秋收、冬藏,烈日当头、风雨交加之时回归家中,其余白天时间则皆可下地劳作。总之,一切顺其自然,这就是以农耕为主社会中劳动者的作息时间,也是人们被束缚在土地上“靠天吃饭”的局限。近代以降,工业取代农业而在物质生产中占据主导地位,工厂制度、集中劳动制度普遍推行,工作时间不再受自然环境尤其是气候变化的影响,这就需要对休息时间进行有目的有计划的安排。

劳动者的工作时间涉及以下两个问题:一是每日可连续工作多长时间,二是每周每月可连续工作多少天,换言之,也就是每天每月应该休息多长时间的问题。解决第一个问题,有昼夜交替和人的身体生理极限为参考;解决第二个问题,有古代衙门官吏作息和宗教纪念节日作参考。但近代的工厂制度,在其发展初期,其工作时间和劳动强度普遍存在着不文明、不人道现象。尽管是机器大工业,但工厂主为追求利润最大化,极大延长工人劳动时间,增加工人劳动强度,直至突破生理极限,如一般每日工作12—16小时、每周工作6—7天,还有在“科学管理”各义下透支工人的体力和脑力,这种奴隶般的工作制度,对工人的身心造成了严重伤害,被称为“血汗工厂制度”。

再说每周每月的工作天数。在这方面,我国早就有一定之规,如西汉“吏员五日一沐休”,东汉“官员每五日洗沐归谒亲”。到了唐代,公休从五日一天改为每十日最后一天,每月休假三天,即“十日驱驰一日闲”,还另有国家规定的节日休假。

在国外,每周每月休假遵循的惯例。一是参照古代《圣经》记载上帝创造世界的日期,第一天创造天与地;第二天创造光明与黑暗;第三天创造海洋与陆地;第四天创造太阳、月亮、星星;第五天创造地球上的万物,主要是动物、植物;第六天上帝按照自己的模样创造了人类,并让人类管理整个世界;第七天,上帝完成了创造世界的使命,他休息了,故称为“安息日”。安息日这天所有教徒都不工作,去礼拜上帝,故又称此日为“礼拜日”。二是按照古代苏美尔人对天文的观察,根据月亮是否可见和圆缺循环,将每月划分为四周,每周为七天。再后来,古罗马人根据宗教信仰和天文观察,结合星神(日月火星水星金星木星土星)崇拜,具体命名了每周七天的名称。由于传统习惯差异,有的以周六为周末,有的以周七为周末,无论何种情况,每周都有一天为休息日即“单休日”。近代西学东渐,1909年,中国大清朝结合“七曜日”的传统,把每周七天统称为星期,并按数字顺序从一到七进行排列。

在争取劳动者休息权利方面,美国人民是作出了突出贡献的。继19世纪90年代确立每天8小时工作制之后,随着机械化、工业化水平的进一步提高,科学的高效的劳动创造了更丰富的物质产品,以此为基础,美国工人运动又开始了争取每周“双休日”的斗争,先是于1926年在福特汽车厂,继之于1932年在美国服装工会实行,最后于1938被美国政府承认。自此,“双休日”这种保障和扩大劳动者休息权益的制度逐步推向世界各国,虽有前苏联倡导“星期六义务劳动制”,但整个来看则是大势所趋、一体遵循。

新中国的劳动者休息权利不断扩大,保障有力。这是对以民为本的中华民族优秀文化传统的发扬光大,由社会主义国家的人民民主性质所决定,充分体现了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原则。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之时,规定五一劳动节为国家节日,放假一天,实行每日八小时工作和每周单休日制度。随着我国改革开放和经济社会发展,1995年又规定实行每周“双休日”制度;1999年至2007年,国家将春节、五一、国庆假期均延长至3天,并通过调休形成了7天“黄金周”。随着中国成为世界第一工业制造国家和第二大经济体,2008年至2019年取消五一黄金周,将其缩减为1天,同时新增清明、端午、中秋各1天假期;2020年至2024年,五一实行弹性5天假期模式,其他不变;2025年开始,五一“法定假日从1天增加到2天”,另在春节假日中增加1天,农历除夕也正式成了法定假日,至此,全年法定假日增加到13天。目前中国劳动者一年有120—130天假期,其中周末假期104天,法定假日13天,年休假根据工作年限5—15天不等。

五一节日告诉人们,劳动权和休息权的取得与实现,既要热爱生活热爱劳动,又要敢于斗争善于斗争。天上不会掉馅饼,资本家不会主动让利,“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五一节日还告诉我们,人民国家为人民,人民福利靠发展。共产主义社会是马克思主义者的最高理想,是“个人自由而全面发展”的共同体,但权利是时代产物,具有历史烙印,在这个意义上,即使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还是处于“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的阶段。一方面,每日八小时工作和每周“双休日”制度还有待完全彻底地实行,另一方面,八小时和双休日的规定又不适应新的发展需要,如英、法、德等发达国家通过增加各种休假每年总计高达150天,又如瑞典、丹麦等国开始实行每日六小时或每周“三休日”制度的试验,这就要求我们必须继续改革开放、与时俱进,开辟发展新局面、新境界。

伴随着人工智能对机器工业的时代超越,继大部分手工劳动之后小部分脑力劳动亦被机器运行所代替,必然会缩短劳动时间和延长休假时间,进而导致社会各方面的深刻变化。在职业上,人们不再“从一而终”,而是多样选择,既可从事工业,又可从事农业,还可从事文学艺术、科学研究、社会治理、社会服务等,人们的多元才能、多元素质得以展示和发挥。在生活上,既有物质生产,又有精神生活,既有职业劳动,又有业余生活。在时间上,一日上下午、一周七日、一月三旬、一年四季,各有安排,不相重复。在空间上,既有家庭、单位、社区的活动,又有跨地区、跨国别、跨地空的活动等等。据此我们可以认为,人类最终实现的理想社会,没有阶级和等级,没有剥削和压迫,没有冲突和战争,没有固定的僵化的生产分工,没有束缚人们的狭隘的种族、地域、国别制度,天下为公,世界大同,个人亦工亦农,亦商亦学,文武兼备,德艺双馨,人人平等,人人劳动,“各尽所能,按需分配”。这种理想社会,如果说在过去三百年还只是空想社会主义的“乌托邦”,那么在未来的几百年则可能梦想成真,因为当代中国四十年改革开放的巨大成就告诉我们:一切都在变化,一切都有可能!

总之,五一节日,我们纪念英勇的过去,庆祝胜利的当下,憧憬美好的未来!

五一节日,我们对伟大的劳动革命、对人的解放和发展,真切地体验,深入地认识,衷心地拥护!

2025年5月1日初稿

2025年5月7日改定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作者:聂应德(四川省邻水县人,教授,博士,西华师范大学原党委副书记、纪委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