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释刘光第诗

《五日观乡人竞渡》

李靖林

“五日”,即重五日,端午节,在这个重要民间传统节日的众多活动中,规模最大,也最为精彩,令万人空巷的,首推龙舟竞渡,俗称划龙船。一年中,人们除过年,就只有端午划龙船,才能着实热闹一回。备战端午竞渡,龙船下水,游江训练,健儿们个个摩拳擦掌,一心想要争夺冠军。到了端午这天,所有参赛龙船,在江头一字摆开,但听岸上三声炮响,箭也似的一齐冲向江心,劈波斩浪,抢渡对岸。此时夹岸人山人海,喝彩呐喊助威,与龙船上震天的锣鼓声和号子声交织在一起,形成节日狂欢的高潮。最先划到对岸并夺得悬挂在岸头竹竿顶上的锦标者为胜。优胜者披红挂彩,游行街市,不仅可以获得颇为丰厚的物质奖赏,更是特别的荣光,人人生羡。所以,每年竞渡夺标,还有抢鸭子等,都是非常激烈的,逐电追风,动人心魄,惊险万状。

刘光第诗《五日观乡人竞渡》,描写了四川沱江边上他家乡赵化镇1881年端午节划龙船的盛况。时年光第先生22岁,被依例补为廪膳生,选送成都锦江书院深造,为其间端午返乡时所作,同时还作有《戏题端阳锦》:“酹尔雄黄酒一杯,青蒲翠艾别风裁。旁人争羡花标美,都是从龙夺得来。”据何培金主编《中国龙舟文化》上记该两首诗作者题于作者家乡龙舟赛所制锦标上。应有误,《戏题端阳锦》中有“戏题”二字,不是实题,《五日观乡人竞渡》未涉“题”字。时年光第先生是廪膳生身份,还未中举人,更非进士,应邀题诗锦标上,身份应不对等。赵永康《读〈五日观乡人竞渡〉》中言刘光第是以进士身份参加家乡龙舟赛,应有误。《五日观乡人竞渡》诗云:

箫鼓枪旗闹渚矼,婆娑神影跳文幢。

酒阑蛇药喧重五,市小龙舟戏一双。

彩艾几人悬命缕,箑蒲丛蝶聚空江。

石榴裙子香花髻,莫漫歌船道意降。

“箫鼓枪旗闹渚矼”,打连箫声、锣鼓声,乡人拄持扛农具嘈杂声等充盈在江中的小岛和与江岸相连的石桥上。

“婆娑神影跳文幢”,扮神的人婆娑起舞耍弄着色彩斑斓的垂筒形旌旗,以求驱除邪毒,顺遂安康。

“酒阑蛇药喧重五”,喝了雄黄酒后残存的酒味,脸上、身上搽有驱蛇药的药味混合在一起,空气中散发出一缕缕淡淡的酒、药香。

“市小龙舟戏一双”,因集市容量小,只有两条龙船游弋。虽曾有“搬不空的赵化镇”之说,然其不仅远离县城,人口也不过二、三百家之聚,确也只是一个小小的集市而已。

“彩艾几人悬命缕”,一些人胸前悬挂着被染成各色的艾蒿药草或手臂上悬挂着用五色丝线编织而成的“长命缕”。

“箑蒲丛蝶聚空江”,箑蒲,纳凉用蒲扇。赶来观赏龙舟竞渡的人接踵摩肩,他们手摇蒲扇,远处望去,犹如成群结队的蝴蝶聚集在原本空旷的沱江两河两岸。

“石榴裙子香花髻”,从远近赶来的岸边的和淀泊河心歌(花)船上的姑娘少妇们穿着大红石榴裙,挽着各式发髻,插着才刚采摘下来的香花。

末句“莫漫歌船道意降”,读来普遍理解困难,如无错字,当主要为作者用典不够明晰,读者不熟悉是否有道意、意降、歌船等事物所致。

意降可能为心降(出自《诗经》)因仄声所限,将《诗经》的“心降”变为“意降”,可能是这个位置需要一个仄声字而致。试多解存下:

一、不要随意(在)歌船(上)(向穿着石榴裙子髻上插着香花的女人们或向划龙船比赛的小伙子)表达倾心。

二、不要随意地撩歌在船上(向穿着石榴裙子髻上插着香花的女人们或向划龙船比赛的小伙子)表达倾心。

三、如降出韵应作仄声理解,翻译的意思又不一样了,就作者学识来讲,这种可能性不大。

作者诗中选用诸多诗意的意象,精挑“闹”“跳”“喧”“戏”“聚”等在端午热天令人容易生烦的字眼,却营造出栩栩如生热烈而欢快动人的龙舟竞渡场面,可谓为我们保留下了一幅珍贵的散发着泥土清香的江村民俗民风画卷,先贤刘光第诗之文学、文史气象,“晚清诗史”的名号已初露峥嵘!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作者:李靖林(四川富顺人,中华诗词学会会员,四川省楹联协会会员,自贡市诗词学会理事,富顺县刘光第研究会常务副会长兼秘书长。长期从事文化建设、文史研究等,结集或内部出版有《爱吾斋文存》等多部,公开出版个人诗集《抱树吟》,与人合著《富顺才子郑诵先》,原创或主笔作品多次获国家、省、市级大奖,一批作品被重要展陈馆、公园、牌坊和私家府邸等收录、展藏、铭刻或勒石等)

配图:方志四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