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副小青石磨

王 斌

屋角那副小青石磨是四孃送我家的。青石磨不大，但上下两扇磨盘打凿得精致，实用，让人一见，便从心底生出一种喜爱来。很自然地，也就想到了四孃的那桩往事。

我四孃是上世纪70年代初从雅安卫校毕业的，毕业后即分配到汉源县九襄镇卫生院工作。和当时一同分配到卫生院的三个二十初头年轻女孩一样，初到卫生院参加工作的四孃年轻，朝气，对生活充满了希望。四孃在九襄镇卫生院一干就是二十多年，在当地医治好了不少病人，也留下了一个好口碑。远远近近，好多乡里人都知道，卫生院有个医术好、对病人好的钱医生。

1994年夏天，有天早晨，四孃的诊室来了一个左腿摔伤的病人。病人是个四十多岁的老乡，是由他兄弟背着和他妻子一同赶到乡镇卫生院来就医的。老乡的腿伤得不轻，他的脸痛得煞白，裤子上糊满了黄泥巴和已经凝固的血迹。老乡的妻子对四孃说，他是早上上山砍柴时，从高坎上滚下来，由他兄弟直接就背到卫生院来了。

经过四孃的初步诊断，这个老乡的左小腿摔断了。这病并不难医治，先用夹板把断腿固定好后，再用中草药敷治。四孃给老乡敷好了草药，绑好了纱布。说到医药费时，老乡的妻子和兄弟却都露出了为难之色。“钱医生！”，老乡的妻子低着头，用两只脚来回刮着糊在胶鞋上的黄泥，吞吞吐吐的说：“这，这要好多钱……”四孃觉察到了，就对她说：“老乡，医药费不贵的，还要记到隔天到医院来换一次药。”可听了四孃的话，老乡妻子和他兄弟脸上还是一副很为难的样子。“钱医生，实在对不起……”迟疑了一阵，那个老乡的兄弟才满脸通红的开了口，他说：“钱医生，我和大嫂身上总共就带了二十多块钱，家里老母亲瘫痪了，钱都花光了，只有回去借到钱，才能给你。”老乡兄弟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生怕四孃就不答应。

那天，四孃没有收他们的药费，钱是隔天换药时，老乡妻子来付的。老乡妻子对四孃说，老乡是家里的顶梁柱，要早点把他的腿医好，家里就把圈里的那头架子猪卖了。

又过了几天，一天早晨，四孃刚上班，那个老乡的兄弟又来了，他把背上背的一副小青石磨往四孃诊室的地上一放，嗡声嗡气的说了句：“钱医生，这是我自己打的磨子，我妈叫我给你背一副来。”一转身又出门离开了。

小青石磨四孃用了七八年，后来搬家，又送给了我家，便一直留在了我家里。四孃常说，山乡里的人淳朴，实在，说话，做事都老老实实的，就像这副老乡送的小青石磨。

方志四川 篆刻：殷智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作者：王  斌（雅安市雨城区政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