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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冬怨‖蒋倩文

作者:蒋倩文(宜宾市叙州区)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发布时间:2022-02-20 21:29:07 浏览次数:411 【字体:

冬 怨

蒋倩文

提起冬天,最先跃入我脑海的是刺骨的寒风,还有荒凉的田野,是手上、是脚上、脸上的冻疮……

小时候,我真害怕冬天。一到冬天我就开始无端地 紧张,感到浑身不舒服。我是那么的不喜欢它,真希望自己能像那个卖火柴的小姑娘长一双翅膀,去到一个没有寒冷没有冬天的地方躲起来。

记忆中,我生长的故乡一到冬季到处就是一派萧瑟凄冷的景象。周围大片的梧桐树和其他绿叶树都落光了叶子,独剩下光溜溜的树枝,在冷风中瑟瑟发抖。而那大地上绿绿的、矮矮的麦苗,也只是在静静地呆立着,始终不见它们有长高的迹象。四围零星散落的村庄,整日都笼罩在烟雾之中,分不清哪是烟哪是雾。四处活动的猫、狗也没有了踪迹,不知蜷缩在哪个隐蔽的墙角去避寒了,只偶尔传出一两声叫唤,告诉世界它们的存在。坡上放牛的老人戴了厚实、发黄的旧棉帽,一手牵了牛绳一手插进衣袋,瑟缩着身子,在后山斜坡上一前一后走着,任凭冷风像刀一样的吹着脖颈和裤腿。整个村庄没有了其他季节的喧哗、热闹和生气。

冬天于我身体虚弱患病在身的爸爸是一个巨大挑战。在冬季,他会一天到晚不断咳嗽,甚至歇底斯里、翻肠倒肚的咳嗽,满脸的青筋在那瘦得剩一张皮的脸上鼓得老高,脸也会胀得很红。他张开嘴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吐痰。冬天他说话走路更加吃力,更多的时候是卧床不起,只能成天怀抱烘笼呆在床上,眼看未老先衰的妻子一天到晚里里外外忙上忙下,却只能躺在床上用手使颈地拍打着自己不争气的身体直抹眼泪。本来辛苦的妈妈就更加辛苦了,她除了白天在生产队和大家一起出工外,收工后还要急着回家照顾病榻上的丈夫和3个年幼的孩子。

妈妈总是起得很早,她会趁给我们煮饭的时间,把为爸爸准备的装满炭火的烘笼提到我们床边,依次把我们冰冷单薄的衣服烘热后,让我们穿上,把烘笼还给爸爸后就安排我们吃饭,打发我们上学。“今天下了大雪,天气更冷,你们穿得薄,在学校要多跳跳哟!”妈妈总是不忘在上学前提醒我们。

我们背上书包,推开大门,眼前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哦,好大的雪!我们振作精神,沿曲折蜿蜒的山路向学校走去,路两旁的树木及地里的庄稼都铺上了一层白茫茫的雪霜,就像老人花白的胡须。半上午或中午后太阳才懒懒地出来,照着这白花花的世界,大地显得更加空旷冷清,天空显得更加明亮和高远。而这些冰条在冬日阳光的照射下,很快就融化成一汪清水或一滴滴晶莹的亮珠,在树叶上打一个滚,顺势滚在地上就不见了。早上上学时双脚踩在雪地上还沙沙作响,放学回家时小路就变成一片泥泞。我们穿的妈妈做的布鞋被全部打湿了,只好脱了鞋赤着脚奔跑在泥泞的路上。那双冻得像红萝卜一样的脚,踩在泥泞的地上,早已没有了冷暖的知觉……

妈妈见了是又疼又怨,赶紧烧了热水,让我们烫热了脚爬到爸爸的床上去,伸进爸爸的被窝里。几天下来,便有了冻疮。长满冻疮的手和脚,一遇到运动发热或天气升温就奇痒难忍,害得我不得不用手去挠,一不小心,冻疮就给挠破皮,伤口就流脓流血,这个冬天的日子就更加难捱。“爸爸,我冻疮什么时候能好呀?”“乖孩子,春天后就慢慢会好的。”“爸爸,你的咳嗽病什么时候能好?什么时候你才能下地,而不躺在床上?”“我不喜欢冬天,我不要生活在冬天里!冬天让爸爸总是生病躺在床上”。后来的几个冬天,爸爸的病情愈加重了,他不仅不能起床行走,咳嗽得更加厉害,头也痛得更加厉害。我总是见他身子斜倚在床头,头向下垂着,两手抱了烘笼,头就搭在烘笼上面,不时发出轻微的“哎哟,哎哟”的呻吟,晚上我常常被爸爸痛苦的叫唤声给惊醒。由于爸爸不能行走,妈妈忙于出工,弟弟尚小,给爸爸请医生看病的事情,基本上都是落在我和哥哥头上。

那时候,我们常去离我们家两三里外有一个叫“水磨坊”的地方,请医生给爸爸看病。

我们家门前十来米外有一条河流四季不停流着的小河,当地老百姓叫它倒流溪。人们不知它发源于哪里,只知它绕过了无数乡村和丘陵,汇入了几十里外的涪江。倒流溪在流经村公所的地方,河面开阔,水流湍急,落差增大,村上利用落差这个有利条件筑起了水闸,建起了一座磨坊来帮当地村民加工各种农产品,如把稻谷加工成大米,将小麦加工成面粉。人们就把这个地方命名为“水磨坊”。

当时,公社在每个村都派驻了赤脚医生给当地村民看病。冬天,爸爸起不了床,家里就只好上村公所去请医生上门给他看病。记得当时驻在村上的医生是一位60多岁的让人尊重的老医生,和爸爸一个姓氏,算是本家,所以,我叫他爷爷。那天爸爸的头痛得厉害,咳得背不过气来,妈妈将家里的木瓢用开水煮后扣在爸爸头上,这是当时农村盛行的用这种加热的土法子来减轻病人头痛的办法,但这对于病重的父亲已无济于事,爸爸总是整夜使劲地用手捶打着他的脑门,痛苦地大声呻吟着喊头痛……

“你忍着一点,我就叫孩子去水磨坊请医生。”

第二天一早,外面下着阴冷的小雨,路上全是一片泥泞,我听妈妈的安排,穿了双旧胶鞋,在稀泥地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顺着倒流溪边的小路向下走,跨过河里的石凳,来到村公所医生办公的地方。

“爷爷,爸爸不好得很……”我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医生爷爷正要背着药箱、拄了拐棍往外走。“好,爷爷给河坝病人看了,就去给你爸看病。”这位医生爷爷个子矮小,白净且长得精瘦,一副圆框眼镜后面是一双慈祥的眼睛,稀疏清秀的胡须约有两寸长在下巴上垂着,给人特别温和、特别慈祥的感觉。

我随医生爷爷下了一个小坡,跨过河面的石凳再向上走了几米后,沿着小河走过一段泥路,向左拐径直往前走,来到一个有几十户人家的河坝村。

这是一个方形大村落,听说是解放前一家廖姓大地主的乡村别院,里面都是古色古香的石墙木窗的房屋,顶上是青瓦飞檐,窗花的雕饰异常精美,只是年长日久没加维护,房屋显得异常陈旧。房屋前是一个很大的水泥坝子,人们俗称晒坝,它向外延伸,一直与坝外的田土相连。这里是收获季节大家晒粮食的晒谷场,兼生产队开大会之用,平日里各家的小孩子总是在晒坝做着捉迷藏等各种游戏。这些房子解放后都分给当地几十户村民居住了,听大人说这些房子的主人在土改时期已被人民政府正法了。

医生爷爷带我穿过房屋中间的水泥坝子,跨了几步石梯,从两户人家的门前转过,穿过长长的走廊,再左转来到一座草屋前站定敲门。门开了,露出一个50多岁的矮胖的妇人的头,见了医生爷爷,客气地让我们进屋。“蒋医生,进来,进来。”茅屋低矮,在冬日里屋内显得有些偏暗,但室内却整洁干净。门边整齐地放着家里人外出要穿的鞋子,屋的右边靠墙放着二层的木制洗脸盆架,架上放着红花白瓷的洗脸盆,盆架上搭着两根洁白的面巾,屋子的左面是一张方形的红漆餐桌,桌上点着一个煤油灯,桌边周围放着四条长形的条凳,桌上整齐地放着一摞书和本子,看得出有人刚还在这里看了书才走开。

再里面就是厨房,家里人煮饭的地方,灶台上放有小小的铝锅,壁上的碗柜里放着不同的餐具。房子虽然不大,但看得出这家主人是讲究的人家,是有浓浓书香的家庭。

“小林,出来了,让医生给你看看。”一个20岁出头的年轻妇人,腆着肚子从内屋里走了出来。这个年轻妇人是她的儿媳妇。“婆婆,我不大紧的,可以不看医生。”边说边坐在医生的坐的桌子对面,伸出纤细的小手,让医生摸脉。而年老的妇人则在厨房里生火煮着什么东西。等我们看完病告辞要走时,中年妇人则端出两小碗东西放在桌上,再三要我们吃了才走。医生盛情难却,对我说道:“小姑娘,跟爷爷去吃吧!于是我和爷爷坐上了桌边的凳子。这是一个拳头大小的细瓷碗,碗里装了指头大小的五六个汤圆。家里境况不好,吃汤园的机会很少,像用这样讲究的碗和汤羹吃这么小小的汤圆,确实还是第一次,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吃了东西后我顿觉全身温暖,寒冷似乎一扫而光。

后来,我把这事告诉了母亲,妈妈告诉我,这一家人是城里下放到农村来锻炼改造的,据说那位老妇人是一个资本家的女儿,是一个有知识有修养的文化人,很多很讲究的习惯是我们当地人没有的。再后来国家诸如高考等相关政策落实后,这一家人通过考试和恢复工作等途径返了城,离开了这个地方,我再也没有见到了。

离开这家人,我就带着医生爷爷向我家的方向走去,一路上全是烂泥且路面高低不平,一双脚在满是烂泥和水氹的路上来回溜动,整个身子像喝醉了酒的汉子左右摇摆。但我确实是心情大好,看着医生爷爷有好几次都差点跌倒在地,他拄着拐棍前俯后仰的样子逗得我哈哈大笑,全然忘了自己的胶鞋早都没有鼻子没有眼了,上面全是稀泥湿漉漉的。

最终,我心爱的爸爸还是没能熬过一个又一个的冬季,没有等到春天的到来,离开了这个世界,去寻找那没有寒冷、让他没有病痛的地方……

从那以后,我对冬天特别心生厌恶,不喜欢它刺骨的寒风,也不喜欢它的银装素裹。尽管人们常说,飘洒飞扬的雪很美,瑞雪兆丰年,冬天的雪,会带来来年的丰收。

上世纪90年代初,我在山城重庆的一所学校读书,在那里我最好的朋友清——一个美丽大方、勤劳朴实的女孩,来自山区。大二那年,她和同校一个男生被一支丘比特的箭同时射中,相近的人生观,共同的爱好,都让他们一见倾心,他们流连在校园里的每一个角落,憧憬着未来幸福的生活。水到渠成,是他们见双方家长的时候了。那年寒假,她随他去了他所在的城市。当她的手与男友姐姐的手握在一起时,“哇,清,你的手居然是泡粑手!哈哈……”她和他当时就怔在了那里。那个冬季过后,他们就挥手告别了,今生没再相见。一想到这事,我就为她俩感到深深的遗憾。

由于从小就生长缺吃少穿的环境中,一到冬天我们的双手就会冻得又红又肿,就像一个大大的泡粑,脚背、脚尖、几根脚趾上面都长满了红紫的冻疮,遇热就奇痒无比。虽然到第二年春末天气暖和起来,这些冻疮就不治而愈,但这些却成了我及好友的心病。条件稍微好一些,我们就会买来厚厚的手套把双手套上,从不主动伸手出去,并且下决心要到一个连冬天都不冷、从不下雪的地方去生活工作。

从学校毕业后,清去到那个冬天不冷的南方城市,而我由于种种原因也选择了这座冬季气温偏高、不下雪的川南城市。我们相信,新的环境能治愈我们手脚上的冻疮,更能驱赶我们心里的寒冬。

中国的改革开放,我们从缺吃少穿的寒冷冬季走了出来,人们的物质生活极大地丰富,生活质量得到极大提高,昔日的贫困已成为了历史,我的怨冬心病似乎已愈……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作者:蒋倩文(宜宾市叙州区)

配图:方志四川

来源: 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终审:唐志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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