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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落改坝印记‖王尧江

作者:王尧江(供职于芦山县教育局。喜书画遣兴,文字怡情。笔耕不辍,偶有作品见诸报端和文学刊物)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发布时间:2022-05-06 20:43:47 浏览次数: 【字体:

落改坝印记

王尧江

暮色渐进,云霭消退了落日的光芒。苍莽的远山、辽阔的水田、葱翠的竹林、斑驳的老屋……被流霞的光辉暄染成壮丽的酡红。一天的忙碌,在一阵阵此起彼伏的犬吠声后消停。炊烟散去,最后一盏煤油灯熄灭。落改坝像一头劳累的耕牛进入了梦乡。咕噜噜的鼾声和咯吱咯吱的反刍声在暗夜里恣意流淌。

多年以后,亲切的音画又走进梦里。落改坝,那些沉淀的、荒芜的、灭失的过往,长久的沉寂、模糊后,隐约起来……

站在两河口,举目四望,四周除了山,还是山。不巍峨,不险峻,也不奇伟。

太阳落山,天黑了。幼小的我一直以为这“山”,指的就是对面的关山。那关山定是夜的帷幕了!

野鸡岗是这张帷幕上拖拽下来的带子。带子往东延绵,横亘在思延与落改两个坝子之间,成了两县名副其实的界山。山坡上是高低起伏、覆满绿色条纹的山地。靠近山顶,绕着一圈葱绿的林子。站在山顶,便可以看到山外蜿蜒曲折的芦雅公路——一条通向现代文明的神秘通道。那时,未开世面的放牛少年,扑闪着无比憧憬的眼神,思绪已经翻过大山、越过大河,跟随嘣嘣嘣的拖拉机奔向了远方……

野鸡岗实在是太不起眼了,至今也没有一个正二八经的名字:梅子坡、下底山、大岭头……反正土里吧唧、五花八门,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大家都明白你指的就是那座山。

落改坝就横卧在野鸡岗下。像一只巨型的壁虎。

壁虎的小眼睛,直直地盯着对面的文笔岗。

“文笔岗”,高雅灵秀的名字却掩饰不了矮矬的形象,这是旁边禾茂山的“寄生胎”。山上有七层宝塔,名“文笔塔”,气势不输佛图山浮图塔。山岗其貌不扬,以致我严重怀疑在建塔之前,这只是一座无名山包而已。但此地二水交汇,南北横亘,阳光晨晚充裕,“风水”甚好。文笔塔如一支坚挺的大狼毫,矗立在山岗的高点上。以云雨为墨、天空为纸,写意着这个小世界的山光物象、世间百态、风云变幻。落日余晖,逆光反照,塔身熠熠生辉,佛光跃然入心,让人敬奉恪虔。据传为古代当地某姓发迹后,寄望子孙后代科考登攀而建。修建之人、修建之时已不可考。山因塔而显贵,成了当地读书人膜拜之地。也从侧面印证,落改坝虽穷乡僻地,亦有耕读之风。塔子已于上世纪七十年代捣毁,痕迹无存。昔日科考学子顶礼圣地,唯余萋萋荒草、蓬蓬杂树!

临江寺,正好在“壁虎”的脑袋上。建于清初,因史料匮乏,何人所建、因何而建,已无可考证。只在陈松龄编撰的《天全州志》上有“在州东北四十五里落霭坝”关于方位的寥寥数字记载。随20世纪70年代大集体经济解体,寺庙被分解变卖,夷为平地。

我与临江寺交集之时,尚幼稚,但寺庙已是迟暮,倍显沧桑破落。无门槛、无牌匾、无守门石兽,想必早已被毁。条石为梯,方砖铺地。墙壁多为黏性极强的黄泥、糯米粥混合长约数寸的稻草混糊在竹片编制的方框形篱笆上,外层粉糊石灰。此等工艺体现了古人的智慧,墙壁虽历经百年日晒雨淋、风霜剥蚀,仍色白如故、坚实如初。雕花的窗子和粗大的柱子上覆着层暗灰色的包浆,彰显了寺庙的悠久。破漏的屋顶渗下一缕缕白色的阳光,照亮了东西两侧墙壁前东倒西歪的泥塑十八罗汉。由于损毁严重,罗汉肯定不足十八个。其实也没法计数了,大多身首异处、胳膊少腿,惨状不忍卒睹。最里,是一尊巨大的泥塑观音,垂首慈目,姿态端庄,仪态安详。体表斑驳,无过多的细节修饰,依稀可见残存的油彩。担负普渡济世责任,但目睹世事炎凉,遭逢劫难,也是无奈!寺庙周围,散落着身首不全的石兽。这些遗物后来因为垦地耕作,全被推到悬崖下的落霭河中。

时代变迁,临江寺已转变了职能,成了集体的仓库和加工粮食场所。队上的粮食就晾晒在寺庙前的三合土大坝子上。庙堂中间,白天收割的玉米棒子堆积如山。晚上,在昏暗的马灯下,大人们在胡吹乱侃声中撕玉米挣工分,小孩子们在旁边追逐戏嬉,场面喧嚣热闹。

虽损毁严重,但从当时呈现的形制、规模、陈设看,原寺庙应该还是比较恢宏气派的。即使被毁若干年之后,仍有年老香客不辞劳苦从远方来遗址上香祈福。在20世纪80年代的淘金热中,有很多村民采挖寺庙地基下面的泥沙淘金,多有收获。昔年的临江寺,想必也是善男信女们趋之若鹜、香火鼎盛之地。

静静的落霭河,见证了古寺的荣枯,也收容了临江寺最后的骨骸。

落霭河,从麻密洞蜿蜒而来,在落改坝收编了一条无名小河后,沿山脚狭窄的河道经三江口流入青衣江。经年的流淌,落霭河在岁月蚕食和生活侵扰下,变得消瘦和沧桑。青苔占据了河床,细流艰难蠕动。圆滑的青冈石、赭褐色的细沙滩、哗啦啦的湍流声已经成为过往的记忆。

落霭河与沫东河、宝兴河在三江口汇聚成波涛汹涌、浩荡壮阔的青衣江。入江处,岸高丈许,水落如瀑。相比宝兴河、沫东河这些高寒雪融来水,落霭河水温暖和,适宜鱼类产卵繁殖。每年春汛,群鱼竞相逆流而上,形成了跃越飞瀑、锦鳞映晖、银光闪耀的壮观景象。民间称此奇观为“三江鱼跃”,乃古时芦山著名的“外八景”之一。清康熙年间芦山诗人竹全仁行经此地,赋诗赞叹:“三江鱼跃大方稀,主峙关山一石矶。鼎足湍流成月窟,修鳞腾化入朝晖。何劳渭叟来垂钓,却与严滩命意违。欲赴龙门权小试,岂同贪饵亵雄飞。”(竹全仁《三江鱼跃》)。

好一个“三江鱼跃大方稀”!

后因修建磨坊,在距江口千米处的弯堰头拦水建坝,鱼群洄游之路遂阻,这一奇观渐至消亡。

落霭河的鱼、蟹极为丰富,这是不争的事实。小时候在河边放牛,在浅滩上用石头垒成一圈,撒些饭粒或者玉米面之类,谓之“圈渔”。鱼群争相而入觅食。趁其不备,迅速堵住出口,收获一大串,不在话下。或者用韭菜捣碎,拌和米面捏成小圆团,置于鱼篼,放在深沱中“坐渔”。不消20分钟,迅速捞起,“瓮中捉鳖”,少则三五条多则数十条鱼到手。本地人没有吃爬海(即河蟹)的习俗,所以爬海奇多。我估计算是本队“第一个吃爬海的人”了。油炸透后,脆、香!邻居幺爷见状大惊失色:扔了!赶紧扔了!里面的寄生虫会钻到脑壳头……边说边扭动和比划着肮脏的小拇指。吓得我脸色煞白,惊惧不已,仿佛感觉到一条小拇指粗细的黑黢黢的虫子正在我的大脑里面蠕动。剩下的半只迅即从僵直的手里掉到地上。

落霭河沿途建造了不少磨坊。其中以弯堰头磨坊最早、业务覆盖范围最广,可远至芦山县沫东、思延铜头一带。落改坝当时磨面打米亦在此。后因路远难行,不堪劳顿,才先后在石岗子和两河口修建了磨坊。

两河口的磨坊建在落霭河与无名小河交汇处一方坦延出来的河岸上。磨坊内,常年被扬起的白粉尘罩染成了白茫茫的“雪景”,打面师傅看上去就象个行走的雪人。巨大的磨子占据了坊内大部分空间。磨盘青石凿成,目测有数千斤。沉重的石磨,靠傍河的近千米堰渠从燕子口引水驱动。嘎吱嘎吱的伴奏声中,面粉如盐似雪,从磨盘缝隙中簌簌而下,师傅悠长的声音时不时地响起:“扒一哈、接一哈……”

这是多么富有诗意的画面!

但穷困让我没有诗的意念。直到多年以后,雪白的面粉才在大脑中纷纷扬扬起来……

远隔时空,陪阿妈磨面的场景依然清晰。那时,我总爱撵路,她只好牵着我,小心翼翼地从河岸陡峭的石梯踉跄而下,跨过河上一块又一块的石步。严重的“恐水症”也阻挡不了我对磨坊的向往,但湍急的水流总是让我惶恐眩晕。有次不慎失足落水,带携阿妈也摔倒,一背篼玉米面倾刻间被水冲走。她心疼得哭叫埋怨“都怪你——都怪你——”但扬起的巴掌始终没有落下来……情景历历在目!

做挂面是极为隆重的事,全家齐上阵。阿爸光着膀子,在案板上吭哧吭哧地搓揉面团。这是技术活,要拿捏好力道火候面团才能搓匀、搓透,面条的韧劲和口感,全在这搓揉的功夫上。显然也是体力活,不一会儿便气喘如牛,满头大汗。我提着木桶、拿着瓜瓢打下手,要根据阿爸的招呼往面团里加水。加水要察言观色,把握好分寸,确保添加的水恰到好处,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搓揉好的面团在案板上“醒”上半个时辰,便可以“绞面”了。随着两块生铁滚筒的转动,一整张长长的面皮像变魔术般被越轧越薄、越拉越长,叠放在一起。再经深齿滚轴辗压,变成缕缕细长柔韧的挂面。面条悬挂在长短均匀的竹杆上,用尺许长的剪刀剪成齐平,晾晒在磨坊外的木架子上。坝子上,一排排如银丝般的挂面在阳光下抖擞晃悠,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麦香。在阳光炙烤下,挂面用不了多久便晒干。我的任务就是驱赶鸟雀和捡拾掉落的面条。等阿爸腾出手来,我的任务就变成回家烧水。水每烧开一回,我就要到河边张望一阵。看到阿爸慢腾腾地捆扎挂面,还不时地与旁人唠嗑鬼扯,真是急煞人也!水开数回,终于听到脚步声并伴随阿爸洪亮的声音:“下面了——下面了——”几分钟后,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飘着宝贵的油珠和翠绿的葱花,那味道就不摆了!

温顺的落霭河,也有发飙的时候。夏秋雨季,洪水汹涌的架势,让人胆颤。终于,磨坊在经历了无数次考验后,没能挺过1984年那场大水,被冲毁,仅剩两扇巨大的磨盘,埋藏在厚厚的黄沙土下,从此再未见过天日。

其实洪水的冲毁,只是加速了磨坊的消亡而已。水电加工房的到来,磨坊退出历史舞台,也就成为了必然。新陈代谢,大自然永恒的规律。时代如洪流席卷而过,即便厚重如磐石,也难免被裹挟而来的淤泥所掩埋、沉睡在记忆深处。有些过往,在酣睡后就不再醒来;有的过往,在休养后更加蓬勃葳蕤;有些过往,只有反刍,才能真切体会其中的滋味。或许这就是记忆中的故乡吧!

太阳从野鸡岗缓缓升起,沿不变的路径划过椭圆的天空,没于关山之下,周而复始。天空无痕迹,大地如年轮,落改坝在时间雕刻和时代的洗炼中,有的灭失,有的荒芜,有的沉淀,有的蛰伏……更多的,仍在生生不息!

关山的帷幕已经拉开,日光被叠叠云层滤成缕缕酡红的光影。坝子上升腾的雾霭和天穹下沉的暮色挤压下,光影变幻出斑斓的色彩。暮色渐进,色彩已经暗淡,落霭把最后一抹瑰丽交给了坝子的夜晚。静夜沉沉,浮光霭霭,那熟悉的鼾声和反刍声又响起……《天全州志》所载“落霭坝”,即此地。落霭坝,多贴切和多有诗意的名字!

岁月流逝,往事如烟。落改坝,山青依旧,落霭如斯,但已是另一个世界了!文笔塔、“三江鱼跃”、临江寺、老磨坊……已被时光斑驳成一地的碎金,拾不起、舍不得、放不下——亦如那浓浓的乡愁!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作者:王尧江(供职于芦山县教育局。喜书画遣兴,文字怡情。笔耕不辍,偶有作品见诸报端和文学刊物)

配图:方志四川

来源: 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终审:唐志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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