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藏区的唐卡艺术及其保护与传承
唐卡(藏语音译),西藏绘画的一种重要形式,是用纸(布、丝绸)作底,以彩缎镶边装裱而成的彩色卷轴画,可随意移动,便于收藏。它以自身鲜明的民族特点,浓郁的宗教色彩和独特的艺术风格,在中华民族的艺术花苑中独树一帜,其精湛的工艺和神话般动人的画面更是享誉世界。
唐卡根据制作材料不同,可以分为两大类:用丝绢制成的叫做“国唐”,用颜料绘制的叫“止唐”。唐卡的题材广泛而生动,有宗教画、传记画、历史画、风俗画,也有反映天文历算和藏医藏药、人体解剖图的科学画等等,被人们誉为藏族的《百科全书》,这些精湛的艺术品是藏族文明的史诗。
四川藏区唐卡艺术的历史溯源
藏族是四川世居民族之一,主要聚居在甘孜藏族自治州、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和凉山彝族自治州木里藏族自治县境内。四川藏族美术,犹如一朵艳丽而古老的花,在整个中国美术丛林中大放异彩。
藏族绘画历史悠久,据藏史记载,早在2000年前修建的藏族王宫雍布拉康的墙壁上就绘有壁画。吐蕃王朝时期,历代赞普王相继修建、装饰华丽的宫殿,使得更多的人参与到绘画活动中来。之后,随着佛教的传入,使得藏族的绘画艺术进入一个新的历史时期,开始广泛发展起来。藏族本地绘画艺术,吸收了佛教绘画艺术和其他外来艺术文化的精华,形成了独具特色的藏传绘画艺术。藏传绘画艺术以线描为基础,金线勾勒,红黑填染,使得作品具有很强的艺术表现力。壁画、唐卡、坛城绘画、坛城唐卡画是其主要形式。
据五世达赖喇嘛所著《释迦佛像记·水晶宝镜》记载,第一幅唐卡是公元7世纪时,吐蕃赞普松赞干布绘制的,[1]至今已经有1300多年的历史。早期唐卡因经过朗达玛的灭佛,已无迹可寻,现存唐卡除有少数宋元时期的作品外,大多都是五世达赖罗桑嘉措时的集体作品。[2]
四川藏区现存唐卡分布概况
四川现存唐卡主要集中在甘孜州德格县,另外在甘孜州炉霍县、康定县,甘孜县也有收藏。甘孜州的绘画历史源远流长,绘画作品丰富多彩,以藏传绘画的“噶玛噶孜”画派最具影响力,这一画派是经历代噶玛巴活佛不断发展、创新而形成的。目前,全州500余座藏传佛教寺庙,珍藏着大量的唐卡、壁画,这是前人留下的珍贵文化遗产,也是重要的康巴文化旅游资源。
德格的八邦寺、宗萨寺、白垭寺、更庆寺以及德格印经院和藏医院等都收藏有大量精品唐卡。八邦寺的唐卡画是著名噶玛噶孜画派的代表,有9000余幅,多为稀世珍品,被称为“八邦一绝”。在八邦乡,无论寺庙僧侣还是当地群众,至今仍保留着习画绘画的传统。更庆寺发现了3幅巨幅唐卡,约7米长,是典型的黑唐卡,黑底上用金线勾画轮廓,整幅图由几十个佛像构成,用笔非常细腻,是德格最后一个土司降央伯姆请人绘制赠给更庆寺的。白垭寺唐卡壁画保存最完整、最精美。每一幅唐卡都用了大量的黄金,佛像面部用黄金涂抹,服饰线条均用黄金勾勒而成,且技法细腻,体现了极高的艺术价值。
甘孜县东谷寺,以历史悠久和文物众多而享誉全藏,被称为藏传佛教的活化石,该寺收藏的金佛、唐卡等历史文物堪称藏区一绝。目前,寺内收藏大小金佛500余尊,古唐卡画200余幅,其中珍稀唐卡画50余幅。
康定县金刚寺一幅高30米、宽10米的巨幅唐卡画,距今有200多年的历史,是国家二级文物、甘孜州一级文物。
霍县唐卡以生于炉霍的17世纪藏画大师朗卡杰及其历代弟子的绘画绝技为代表,融合了藏画艺术、汉地绘画和西洋绘画的特色,独具风格。朗卡杰的绘画个性和成就十分突出,代有传承,其创作的唐卡,轻盈飘逸,灵活多样,色彩艳丽,沉着细腻,寸寸有景。
唐卡不仅珍藏于寺庙中,同时还珍藏在印经院和藏医院里。在德格印经院里有老的唐卡版画300余幅。在德格藏医院有10多幅医用唐卡,包括人体解剖图唐卡、药师佛唐卡等。
四川现存的著名唐卡很多,其中不乏举世罕见的精品:
《噶举金鬘》唐卡 是18世纪司徒·曲吉迥乃活佛(1700-1774)及其兄弟创作绘制,德格八邦寺所存的最早的一组,共32幅,现今仅有9幅存于该寺。该唐卡绘画风格独特,是噶玛噶孜画派极具代表性的作品。内容以噶玛噶举教派的首领和高僧大德为描绘对象,以组画的形式完整的再现了噶玛噶举教派中著名的活佛转世体系,可以追溯到金刚手、噶举教派的创始人,以及该教派著名的传承上师,体现了该组画独特的叙史方式。《噶举金鬘》构图独特,采用全景式构图,以真实的大自然为背景,场面宏大,物象丰富;注重写实,人物面部刻画细致入微,栩栩如生,人物姿态情感饱满,是噶玛噶孜画派艺术风格的典型代表。当代八邦寺噶玛噶孜派画师通拉泽翁于20世纪中期,以《噶举金鬘》为基础,绘制成41幅《噶举金鬘》唐卡组画。[3]
其它如《密宗本尊》唐卡、《如意宝藤》唐卡(又名《佛本生传记》)都堪称杰作。
四川藏区唐卡艺术的代表:“噶玛噶孜”画派
藏族绘画唐卡按其艺术风格主要分为三大著名画派:勉唐画派、钦则画派和噶玛噶孜画派(分别简称为“门孜”、“钦孜”和“噶孜”),在藏族美术史上占据重要地位。三大画派吸收了藏区周边的南亚、中亚、中原汉地的美术,乃至古希腊、古罗马的艺术精华,创造出了独树一帜、自成体系的藏族传统绘画艺术。
勉唐画派,形成于15世纪中叶,创始人为多巴·扎西杰波之弟子勉唐巴·勉拉顿珠,画风尤长于表现静善像之神灵人物,主要流行于拉萨前藏地区;钦则画派,于15世纪初由南喀扎西高徒钦则钦莫创立,其特点是善画怒相神和坛城,主要流行于后藏及山南地区。
噶玛噶孜画派,形成于16世纪中叶,南喀扎西以“门孜”画派的技法为基础,将印度“利玛”响铜造像的造型特点与汉地的“丝唐”艺术风格融为一体而创立。四川藏区唐卡主要以噶玛噶孜画派为代表。
公元17世纪,噶玛巴黑帽系第十世活佛却英多吉后半生致力于该派绘画研究和实践,融入更多汉地绘画表现手法与构图形式,使得画面形神兼备,并加强金的运用,使得画面富丽堂皇,受到噶举教派的极力推崇和广泛使用。公元18世纪,噶玛噶举派红帽系司徒活佛系统第八世传人司徒·曲吉迥乃重建德格八邦寺,致力于噶玛噶孜画派的创作和研究,吸取了“前”“切乌”“嘎巴”等流派的艺术精华,绘制了很多壁画和唐卡画,进一步发展了噶玛噶孜画派艺术。在他的苦心经营下,八邦寺成为噶玛噶孜画派的传承地和中心,至今仍保存着他绘制的唐卡。
噶孜画派最显著的特点是施色浓重,创作中以白、红、黄、蓝、绿为母色,对比强烈,画面富丽堂皇。黄金的运用是藏传佛教绘画的一大特色,噶孜画派也有一套研制金汁及涂金、磨金、勾金线、刻金、染金的绝技,可将金色分成多种冷暖变化,可在黑地上用金线勾画十几种不同的层次效果。用笔和色调上汲取内地工笔画的风格,而在空间布局上采纳了印度画风,在总体格调上继承了“门孜”和“钦孜”画派,兼收并蓄多种绘画的优点和长处。噶孜画派最独特的特点,就是装帧考究,而且是单传传承。从装帧的选用材料布、丝绸、针线以及牙条、颜色、布局等,都相当考究,与画完美的融为一体,这是别的画派装帧所不具有的。
噶玛噶孜绘画艺术在德格影响深远。它以德格为中心,向康巴其他地区辐射,遍及今甘孜藏族自治州的18个县。噶孜画派承传谱系十分明晰,历代名家辈出,司徒·曲吉迥乃、琵空占夏、呷朱、司徒·白玛旺秋、当代著名画师通拉泽翁和四郎尼玛等都是其杰出代表。派系传承中因地域、师承诸种关系而派生分支,导致风格变化,形成“旧噶孜派”和“新噶孜派”。
噶孜画派是藏族绘画艺术的杰出代表,保存了藏族大量的优秀文化遗产。噶孜画派绘画艺术作为民族文化的重要载体,表现出强烈的民族和地域特色,体现了藏东地区民族思想和审美情趣,具有重要的价值。
保护与传承
历史上,出于对藏传佛教虔诚信仰,唐卡受到寺庙和人们严格地保护。由于唐卡制作程序复杂,成本昂贵,方法考究,且技艺长期以来均是师徒相承、口耳相传,维系力量十分微弱,极易中断。近年来,由于市场狭窄,很多唐卡画用价格低廉的人工合成的颜料代替天然矿物颜料,对传统的唐卡造成巨大冲击,唐卡画的总体质量下降。现在传统天然颜料的制作方法和使用技法都面临着失传的危险,噶孜画派传统的绘画风格也在发生着变化,亟需保护和抢救。
1、运用现代科技手段,加大对当前文物的保护力度
对现有散存于各地(包括民间)的唐卡文物进行清理和登记,并纳入到国家政府文物管理机制下,避免文物丢失和破坏。
2、加强对四川藏区唐卡代表性传承人的保护,建立有效的传承机制
传承人是唐卡的重要承载者和传承者,加强对传承人的保护,是保护唐卡工作的关键。因此,应继续对其代表性传承人进行认定、命名,为其开展传习活动提供必要的场所,给予必要的支持与扶助,如资助其开展授徒传艺、教学、交流等活动,对传承工作有突出贡献的代表性传承人给予表彰、奖励。同时对学艺者采取助学、奖学的鼓励方式,以培养更多的后继人才。同时,可由政府来建立健全唐卡人才培养机制,传授唐卡的内涵和意蕴。
3、广泛开展宣传展示活动,促进唐卡传播和弘扬
目前在外展览的唐卡,大都是一般的唐卡,佳品都深藏在寺庙里和内地的博物馆里,上乘精品却锁在库房里,既不利于对外文化交流,更不利于传承和创新。应建一个专门的唐卡博物馆,巡回展出各寺庙中的精品,供人观摩学习。结合“文化遗产日”和民族传统节日,广泛开展健康有益的民俗活动和群众文化活动,利用公共文化设施,开展讲座、培训等活动,对社会公众开展唐卡社会教育,普及唐卡保护知识,增强全社会保护唐卡的意识。
4、扶持民间协会团体,促进唐卡产业化发展
目前,唐卡保护问题越来越受到民间和政府的重视,主要体现在对噶玛噶孜画法的传承上,他们通过各种努力,使得该画派的画法得以继承和发扬光大。如八邦乡成立了民间绘画协会,甘孜州成立了通拉泽翁艺术研究学会,对噶玛噶孜画派进行研究和保护。炉霍唐卡协会还将把炉霍县的唐卡画师组织起来,在县中小学开设唐卡课程,培养年轻人对唐卡的兴趣。德格县宗萨寺洛热彭措主办的“德格宗萨五明佛学院工巧明班”里,专门设了唐卡班,以招收培训附近的在家俗人[4]。
政府也作了大量具体的工作,在甘孜州、德格县及德格籍噶玛噶孜绘画传人根秋扎西的共同策划和努力下,调集了各地画师,正在绘制以噶玛噶孜绘画风格为基础的《格萨尔》千幅唐卡,这是对噶玛噶孜画派最有益的保护、弘扬和继承[5],同时也提高了唐卡的知名度。以产业化来带动文化传承,无疑是对唐卡传承更为长远的办法。
参考文献:
[1]康·格桑益希:《藏族美术史》,四川民族出版社,2005年12月。
[2]杨嘉铭等:《康巴唐卡 藏传绘画艺术吉祥瑰宝》,2010年1月,中国旅游出版社。
[3]杨嘉铭,杨艺:《西藏绘画艺术欣赏———八邦寺珍藏(噶举金鬘)唐卡赏析》台湾:台湾三月出版社,2006年。
[4]谢雪娇:《德格八邦噶玛噶孜画派唐卡保护初探》,《康定民族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2007年10月。
[5]杨嘉铭:《噶玛噶孜画派与德格》),《佛教文化》2006年第4期。
(作者单位:四川省社科院历史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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