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民志愿军的前身

东北边防军

潘敬国 杨爱东

新中国成立后,中苏、中朝友好关系确立,局势相对稳定,工作重点也全部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然而,随着朝鲜战争爆发,国际形势发生变化,东北地区从战略后方变成国防前哨,中国不得不调整国防部署,增强东北地区的国防力量,以巩固国防,预防突发事件,做好在必要时援助朝鲜人民抗击美国侵略的准备。

宁可“备而不用”

1950年7月7日,联合国安理会在苏联缺席的情况下通过成立“联合国军司令部”,8日任命麦克阿瑟为“联合国军”总司令,美国和其他国家的陆海空军陆续参战,美国对朝鲜开始武装干涉。朝鲜的形势瞬息万变,而当时整个东北只有第四十二军在北满从事生产建设,一旦有事,无法应付。

7月7日和10日,中央军委根据毛泽东的提议,由周恩来以中央军委副主席的身份主持召开两次国防军事会议,研究组建东北边防军、加强东北边防问题。7日的会上,周恩来传达了中共中央、毛泽东关于成立东北边防军的决定,初步商定了边防军所辖部队、人数、指挥机构、人选、部署调整、车运计划、后勤保障、集结时间等。由于这是一项关系重大的动作,会中没有作出最后决定,而是责成有关单位负责人进一步考虑商议后,在下次会议上再研究确定。经过几天酝酿,在7月10日举行第二次会议,正式通过《关于保卫东北边防的决定(草案)》。

宣誓保卫祖国的东北边防军官兵

当天,周恩来迅即电告东北人民政府主席、东北军区司令员兼政治委员高岗:“为加强东北边防准备,军委已决定十三兵团及四十二军与炮兵第一、二、八三个师等调至东北本溪至安东、通化至辑安线集结待命。”

7月13日,经周恩来反复推敲定稿后,中央军委作出《关于保卫东北边防的决定》,并上报毛泽东、朱德、刘少奇。《决定》的主要内容是:将作为军委战略预备队的第三十八、三十九、四十军,自7月10日和15日起,分别从广州、信阳、漯河出发,开往邻近东北边境的安东、辽阳、凤城地区;原在北满的第四十二军,在7月30日从齐齐哈尔及北安线出发,开往通化、辑安之线集结;炮兵、工兵、骑兵等特种部队若干师、团也分别开往边防地区。以粟裕为东北边防军司令员兼政治委员,萧劲光为副司令员,萧华为副政委,李聚奎为边防军后勤司令。粟裕因为身体有病,经中央军委批准,没有到任。《决定》还对调动部队部署、指挥机构组织、后勤工作准备、兵员补充准备、政治动员工作等都作了详细规定。甚至包括后勤保障弹药携带数、交通运输工具、粮草汽油准备、被服改装、卫生设备、担架队、沿途补给、兵员补充等具体问题。

美国侵略朝鲜战争初期,辽东省辑安县解放军高炮阵地上的炮兵观测员。

组建东北边防军是一个具有远见卓识的战略决策。彭德怀后来在总结战争经验中提到:“如果预先无此准备,想要凭空扭转当时极不利极严重的局面,那是不可设想的。”

毛泽东说:“战争开始后,我们先调去三个军,后来又增加了两个军,总共有五个军,摆在鸭绿江边。所以,到后来当帝国主义过三八线后,我们才有可能出兵。否则,毫无准备,敌人很快就要过来了。”后来,毛泽东还不无惋惜地表示过:“可惜那时候只有五个军,那五个军火力也不强,应该有七个军就好了。”周恩来则说,这叫作宁可“备而不用”。

一切为了战时

早在1950年6月,中央人民政府革命军事委员会和政务院联合发出《关于人民解放军1950年的复员工作决定》,指出:中国人民解放战争已基本结束,除台湾和西藏待解放外,人民解放军将从战争状态转入正规建军的新时期;还必须复员一部分人员,去参加国家经济建设工作,以帮助国民经济的恢复和发展。为此,中央决定复员武装人员140万人。

从战争状态转入和平状态,部队进行了大范围的复员工作,在这种背景下,东北边防军的组建是临时的,也是仓促的。为了解决部队到达后的指挥与供应问题,周恩来进行了反复思考。原来中央军委确定的边防军指挥机构虽从作战上来说较为有利,但因为东北边防军司令员粟裕重病在身需要休养,副司令员萧劲光忙于海军机构建设,副政委萧华主持总政治部工作,一时还难以离京北去。后勤供应方面,东北和各军区的后勤机构层次太多又力量不够,不能满足边防军的后勤供应需要。同时,东北边防军的供应需要强有力的后勤组织才能胜任,而中南只能组织轻便的后勤机构,刚到东北也无法胜任。基于以上情况,周恩来和聂荣臻向毛泽东报告:“请主席考虑边防军目前是否先归东北军区高岗司令员兼政委指挥,并统一一切供应。将来粟、萧去后,再成立边防军司令部。中南李聚奎到东北后,即兼任军区后勤部长,所带之后勤机构即合并到东北后勤部中。因东北军区后勤部太弱,不能胜目前的大任。这样,部队指挥既可免生脱节现象,供应问题也较容易解决。是否可行,请主席批示,以便及早布置。”周恩来还在报告上附言:“主席:此事系聂及刘亚楼今日见面时谈及者,如主席同意,请批交聂办。”

7月23日,毛泽东在报告上批示:“同意。”

为统一东北边防军部队的领导,调整指挥关系、保证整训工作正常进行,中央军委决定,东北边防军由中央军委直接指挥,东北军区负主责,第四野战军予以协助,第十三兵团分管军事整训,东北军区负责后勤保障。任命邓华为第十三兵团司令员,赖传珠为政治委员,解方为参谋长,杜平为政治部主任。

东北边防军刚刚组建,周恩来就开始抓起了东北边防军的后勤工作。7月14日,周恩来电报东北:凡四野在东北境内的机关部队除武器、弹药、服装、医药器材、电讯器材、汽车油料由军委直接补给外,其余粮料、柴草及一切经常费与作战费等,完全由东北人民政府负责供给。四野经过山海关时,公款一律交回军委总后勤部,由东北人民政府会同军区后勤部提供1亿东北币作为部队经费。当时,关内使用旧人民币,东北则用东北币,东北提供的1亿东北币解决了由币制不同引起的种种问题。

接到组建命令后,赶往集结地点的东北边防军部队。

8月上旬,东北边防军完成集结,并开始整训。9月6日,第五十军又编入东北边防军。大军云集东北,东北的后勤补给压力越来越重。8月23日晚,周恩来根据东北边防军到达指定地点后的有关情况和可能出现的问题召集有关部门负责人开会讨论边防军补充及东北供给问题。会议根据周恩来提出的解决武器补充、牲口补充、装具补充、超短波无线电报话机补充、汽车补充的方针议定了办法并送毛泽东。这些办法包括:一、粮、草料、煤由东北供给。二、经常费由四野拨出,由总后勤部拨给东北。三、预算外之一切作战费用,统由中央支出,东北代付。四、东北增加发行,由中央拨付其所需花纱布作为支出,换取东北货币回笼。具体办法,责成财政部、贸易部本此原则解决。

后来,聂荣臻曾认真地总结了后勤保障在抗美援朝战争中的战略地位,感慨道:“严格地说,我们是从抗美援朝战争中,才充分认识到后勤工作在现代战争中的重要性的。”

为组建志愿军赢得时间和空间

东北边防军组建的同时,朝鲜人民军一路横扫,美军主力第八集团军和南朝鲜军队已退缩到朝鲜最南端,但战争的形势瞬息万变。8月23日晚,周恩来的军事秘书雷英夫向他报告了同总参谋部作战室的参谋们反复研究后的判断:敌人在仁川登陆的可能性很大,朝鲜战局将发生逆转。周恩来十分重视参谋们的这个意见,立刻带雷英夫去向毛泽东报告。毛泽东听后说:很快结束战争是不可能了。战争肯定是持久的、复杂的、艰苦的。

群众慰问北上的东北边防军部队

朝鲜战局中出现的新动向,使东北边防军的各项准备工作必须加紧进行。8月26日,周恩来主持召开有各总部和各军兵种主要领导参加的东北边防军准备工作会议,他分析了国际国内形势,指出,新中国成立后主要是建政,大都忙于政府工作。军队主要是生产任务并考虑复员一部分,但是,“朝鲜确实已经成为目前世界斗争的焦点”。“我们对朝鲜问题采取的是积极态度,所以将东北边防军组织起来。”周恩来判断说:“原来设想是赶李承晚下海,一鼓而下”“但根据两个月来的作战情况,这一设想大体上是不可能实现了。”但是,部队的情况却不是很好,有些部队已不是战斗队,而只是生产队了。武器损坏或生锈,许多装具器材用去生产,现在要拿去作战,什么都要修理或补充,这就需要加紧和加强准备工作。周恩来指出,一切都要准备好,不要成为“临急应战”,而要有充分准备,出手就胜。他在会上提出各军兵种要订出三年建军计划,而东北边防军则要做好准备工作。

周恩来要求东北边防军主要做好两项准备工作:一项关于训练工作,确定东北边防军以十三兵团机构为统一训练机关,东北军区管后方供给;另一项关于补充,周恩来指出,十万人不是马上补到部队去。按现在军委规定的编制一个军三万五千余人,是适合于朝鲜作战的。他又说:“中央拟由各区抽十个军作为后备。这要与各区商议,早作准备。”8月31日,周恩来主持召开了东北边防军建设计划会议,决定东北边防军以11个军(36个师)60万人作三线配置:以第十三兵团(含第四十二军)为第一线,第九兵团为第二线,第十九兵团为第三线。并预定第一线部队出动后,第二线部队北上至第一线部队原驻地,第三线部队移至第二线部队原驻地,边继续训练,边准备参战。

从8月下旬开始,朝鲜战争形势已形成僵持局面,战争长期化的趋势十分明显。而美军飞机侵入中国东北安东市上空,并向民船射击,杀死船工,东北的局势也越来越紧张了。9月3日,周恩来写信给毛泽东、刘少奇,向他们报告了近日拟定的《关于加强边防军的计划》。《计划》中准备将东北边防军兵力逐渐增加到11个军36个师,分为第一、二、三线部队,连同特种兵部队、后勤部队共约七十万兵力。《计划》还对步兵师武器调整、弹药补充、炮兵增强、战车组织、空军、后方勤务等项事宜作出详细的部署。毛泽东当天批示:“同意。”

9月15日,毛泽东、周恩来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美军在仁川登陆,并向北发动猛烈攻势,推进到三八线附近。此后,中共中央接连举行多次政治局会议,反复讨论抗美援朝问题,经过激烈争论,逐渐取得比较一致的认识。10月8日,毛泽东以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委员会主席的名义发布《给中国人民志愿军的命令》,“着将东北边防军改为中国人民志愿军”,要求他们“须立即准备完毕,待令出动”。10月19日,东北边防军仅仅存在了两个多月,便以“中国人民志愿军”的名义入朝作战。

来源: 炎黄春秋杂志社(原载《炎黄春秋》2020年第10期)

作者:潘敬国 杨爱东